天堂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走在上学的路上，笑容灿烂，阳光健康。

还是那身红色运动装，还是那只双背肩背包，脚步轻盈，健步如飞。

我的目光被你深深地吸引，忍不住大声地呼喊着你的名字。

你转过头来，朝我挥挥手，大声地说：“舅舅，我要上学去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我！我很开心！放心吧，天堂里没有黑夜！”

轻风拂过你青春的面庞，洁白的牙齿，帅气的头发，还有炯炯的目光。

而此刻的我，早已泪眼婆娑……

18年前，伴着微弱的哭声，你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医生“抢救还是放弃”的急切询问中，大人们坚定地选择了前者。

接下来的日子里，幼小的你躺在恒温箱里，浑身插满了管子，让人于心不忍。

但，你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成长的过程，伴随着太多太多的艰难。

你无法正常地行走，无法正常地说话，无法正常地写字，无法正常地生活。

大人们带着你，四处寻医问药，却收效甚微。

你每天都要面对旁人异样的目光。

但，你从不畏惧，从不自卑，永远都昂着头走路。

小学、中学，别的孩子拥有的，你都曾经拥有。

在我们看来，你是一个聪明、帅气的男孩子，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

但，你曾不只一次地对我说，你怕“黑”。

我懂，对你而言，“黑夜”就意味着死亡。

可上天对你还是太不公平。

在花季般的年龄，竟然残忍地剥夺了你的生命权！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新学年的第一天。

你无比兴奋，早早地就要去上学。你说，你十分想念老师和同学。

但，就在那天下午，疾病让你永远停止了呼吸。

你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握着你的手，不停地对你说：“孩子，挺住！你不是最怕黑夜吗？我们要永远留在白天！”

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急救仪器上显示的只有一条直直的横线。

空气都已凝固。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我的眼前永远地逝去了。

我们为你整理了校服，穿上了防寒装，你最怕的就是感冒。

我还把你偶像的相片放进了你衣服的口袋。

伴着夜色，我们艰难地把你抬下楼。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我已毫不在乎。

我默默地对你说：“孩子，我要让你走得有尊严！”

伴着夜色，殡仪车缓缓地驰向太平间。

此刻，恐惧已从我的字典中消失。

担架上躺着的，那是我的亲人。

我只想给他，一个年仅十七岁的花季少年，找一间能平安过夜的“房间”。

第二天下午，只有我们，你的亲人，送你上路。

没有送别的仪式，也没有告别的人群，只有我为你轻声哼唱的那首《再见吧，我亲爱的人》。

汽车默默地开往陵园。

那里的工作人员一身黑衣，远远地走过来，就像是鬼门关的打手，生生地要把你带走。

我们最后对你说：“孩子，好好地上学去吧！”

而你，睡得依然安详，把一切烦恼都抛向了九霄云外。

伴着火化炉隆隆地轰鸣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天晚上，天空中飘起了蒙蒙细雨。

妻静静地说：“下雨了，这孩子上天堂了！”

我抬眼望望妻，她的一番话语让我感到了些许安慰。

于是，我在心里不停地默念：“孩子！愿你在天堂里过得很好！”

（文/杨岢）2013.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