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棋

老先生是前几年上山来的。他看见我一点儿也不惊讶，所以我很喜欢他。他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到后来他又喜欢教我下棋。老先生的棋路温温淡淡的，不下什么杀着，也不留什么情面。我和他下了几年的棋，总是死在自己的局里。后来我终于赢了他一次。那一天他提着酒葫芦醉醺醺上山来，我早早摆好棋盘等着他了。

我们下了两天两夜，最后险胜他半目。

我有些沾沾自喜的抬眼看他。老先生摇头笑了笑又叹了叹。

“棋局棋局，因为有局，所以难赢。我于你布了一个大局，终于还是输了。”

曾经有一个传说，说一个人以天地为棋盘，以百川为棋路，以万物为棋子；那个人悟了大道，所以棋为万象。

老先生说他很仰慕他，所以想来瞧瞧他。

我嬉皮笑脸坐在石头上，道：“那那个人输的一定很惨。”

“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不知道你那时的棋局多厉害。”

“没有人能解？”

“没有人。”

“但我还是输了。”

他大笑：“对，输了，输给我。我解不了你的局，只好再布一局。”

“所以我现在在山巅看看众生，织织云雾，然后和石头聊聊天，就是一生。”我也大笑。

“唉……非要争个输赢，殊不知念头一起便是输的一败涂地啊……”

我目送他颤颤巍巍下山。

那以后，他再也没上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