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任恒州
秋风熙和，暖阳当空。恒州刺史宁华带着一众官员在城外等候，其时已是九月，正是秋收时节，按理来说天气并不炎热，但宁华却感到莫名燥热。
据驿使传报，新任的恒州尉王羽今日将到。为了表示对上司的敬意和对后辈的关心，宁华一大早就出发带着恒州一干官员在城外等候。
恒州刺史与恒州尉其实品级相同，同为恒州主官。恒州尉主要负责恒州本地的军政大事，而恒州刺史则作为皇帝的“眼睛”，负责将恒州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按期汇报给朝廷，且起到监察恒州官员的作用。可恒州尉作为一州之长，恒州刺史在名义上仍受恒州尉管辖。
“大人，大人，宁大人。”
这时宁华听见远边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留在恒州议事堂的小吏，张强。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我不是叫你留在厅内吗？”宁华问。
张强对着宁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宁华吃了一惊，道：“什么，你说他已提前去了议事堂。”
“千真万确。”张强道。
宁华身为恒州刺史整整七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拂同僚颜面的一州之长，不仅不接受下属迎接，还直接杀到议事堂检查工作。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这王羽不容小觑啊。
王羽看着放在架子上的卷宗，里面是记录着前几任恒州主官的政绩和一州的人口、赋税、徭役和土地归属情况。
他出身恒州，对这些东西都有一定的了解，但现在他考虑的乃是关乎一州百姓生计的大事，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
恒州很大，土地占整个王朝的十分之一，而恒州的主府为梵东郡，是一个极其繁华的城市，王羽在来时也已见证过了，这不可不归功于前任们的努力。但这些前任们之所以能够将恒州治理的井井有条，都离不开一个人的支持，这个人就是王恒，直到王恒被贬幽兰郡，他对恒州的影响还是无孔不入的。
新官上任并不熟悉当地情况，他们想使自己的政策顺利在当地实行，就必须向当地的乡绅豪强妥协，而王恒经营恒州十三年之久，他在恒州所办的可远不止军务那么简单，他的恒家军之所以能够有那么强的战斗力，是与王恒在恒州实行的政策分不开关系的。
恒家军均取自恒州本地人，如果不能说服恒州人自愿加入恒家军，他们又怎会心服口服地跟着你干呢？
王羽作为恒州本地人，他自然知道这些。如果家中男丁四口，则会征一保三，百姓除了免除徭役、降低赋税外，每年还会获得不少福利。如果是家中人丁众多的豪族，只要参军的人数足够多，还会获赠不少的无主荒地。
士兵一旦参军之后获得军功，除了可以在军中得到奖赏，家人也可以免除赋税，士兵不光有爵位，还可以获得封田。
虽然这样的政策能够激发百姓踊跃参军，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恒州的壮丁人口总共就那么多，实行征一保三的政策，那么参军的既然是壮丁，那留在乡里的就只能是老弱病残，让他们耕种土地，又如何保证粮食收成呢？
粮食收成一少，税收就会减少，毕竟参军的福利也是出自恒州，朝廷只支持一半的军饷用度，剩下一半由地方自行承担，这也支撑不起一州的开销呀。
王恒虽强势，但也被迫做出了让步，他与前几任恒州尉都表示过，既要保证参军人数，又要保证足够税收，就只有开源节流写一个法子。
这也是为何恒家军只保有固定人数三万人的原因，实行精兵策略就是为了降低军费开支，减少对参军家庭的福利供给，除非有重大战损外，恒家军一般不额外征兵。
其次就是开通商贸，增加商业税收，为何梵东郡会如此繁华，这与商业发展分不开关系。
同时，统管无主荒地，将荒地分配给无业流民，并供给他们足够的粮食、种子，足额上交官粮外，其余粮食全归自己所有。连种三年后，这块地则完全归流民所有，之后收成则按正常比例上交即可。
而历任恒州尉也依靠这些实政得以升迁，恒州发展也是越来越好。
“可恒州的土地却是一成不变的，总有一天会被分完。而现在恒家军已纳入禁军，之前的那些政策也该改改了。”王羽说。
这时他听见门外有不少脚步声，随即便看到刺史宁华，正带着一众官员向这里疾步而来。
王羽自然认得这位恒州的父母官，当年正是宁华作为前辈送别王羽和张延益赴京赶考的。
宁华一见王羽就高兴的说道：“刺史宁华，带恒州大小官员拜见恒州尉。”说罢正欲行礼。
王羽连忙扶住宁华，“老师，您折煞晚辈了”，同时拱手回礼道：“各位同仁，一概免礼。”
这时宁华说道：“王大人为何不从正门经过，害得我们白等了一趟。”
“宁大人，请恕本官思乡心切，便先拜访了邻里，顺便来到了议事堂，未曾想各位都在正门等我，实乃失策，还请各位海涵。”
宁华笑道:“无事，无事。王大人此番回归故里，一心为公，定能把我们恒州治理得‘更上一层楼’啊！”
王羽笑着回答道：“本官定当竭尽全力，还望各位同仁多多关照。”
其余官员赶紧附和，宁华说道:“王大人远道而来，刚第一天，先不必忙于政务了。我代表梵东郡的父老乡亲们欢迎状元郎回乡，我早就安排好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你快快随我一同前去吧。”
王羽说：“那多谢老师了，小时候饿怕了，晚辈最喜宴席，恰好我刚回故里，还未见到当年资助我进京赶考的乡老呢。”
“都在宴席上等你呢！”众人在欢快的气氛中前往赴宴，在宴席上王羽与乡亲们痛饮，大谈一年多在京城中的见闻，在宴席的尾声，面对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礼品，王羽只挑了一包装满特产的土布袋，直言这是好东西，吃水不忘挖井人，并表示要与父老乡亲一同治理好恒州。最后，大醉的王羽在小吏们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府中。
幽兰郡，恒府中
王恒看着眼前的信件问道：“这么说，新任的恒州尉已经到了。”
身旁的侍卫回答道：“是的，三日前王羽已到任恒州。到任后他先去看了一趟流民耕种的土地，而后又去了议事堂，随后参加宴席直至晚上。”
王恒“嗯”了一声，继续看着信件，那上面记录的是在京中任职的恒州人，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张延益。
两日前，作为残月供事堂副堂主的王叶接到由副总旗王影亲自传达的命令，招待张延益。
王叶虽受王羽嘱托，帮忙照顾张延益，但是上方有令，王叶为自保也是没有办法。待王叶将张延益带到残月后，王影与张延益谈了许久。
谈话内容无人得知，只是张延益平安无事回到了家中，这不得不让王叶松了一口气，如果王影真要给张延益捏造罪名，那他真就没办法给王羽交代了。
而张延益在这之后向皇上上书揭露造谣之人，而被皇上封为户部给事中。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若将天下比作一盘棋局，那么这天下的每个人都可作为棋子。有人是掌局者，就有人是棋子，有些人身为棋子，却不甘心被掌握，因为棋子也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过后便是黑夜，在这至暗时刻，总会有人想做些什么，可没人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会让光明重新照耀大地，还是黑暗继续笼罩苍穹。
景历二十八年，王景终于对他所忌惮的人出手了。
十月，王景下令向各州派遣州尉直接统管军政要事，由太守辅佐处理政务，地方所取赋税物资统一收归官府，之后再行调配。
简单说就是要，合兵合政合税，史称“三合之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