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麦浪
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小麦正在灌浆,吮吸着阳光“乳汁”,粒粒饱满,锋芒毕露。风一吹,沙沙响,麦浪在五月的琴弦上弹奏幸福的歌谣,悠扬、清澈、馨香阵阵弥漫。
记忆拉开了序幕,阴历九月底,黄豆收完,父亲立即套牛犁地,地犁得很深。母亲忙着扔掉黄豆根,用锄头敲碎“砖块”,种黄豆容易伤地。土地平整好后,母亲要均匀铺一层农蓄肥,猪粪、牛粪之类。
播种时节,母亲提前将种子泡在种衣剂里,以防治病虫害。俗语称: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母亲左手挎着装麦种的竹篮,右手抓一把麦种,手一扬,种子从手的缝隙里漂撒出去,欢快地钻进土壤里。我跟在母亲背后,拽着袋子,撒氮磷肥,亦步亦趋。父亲套上犁耙,弯腰躬背,跟在后面,给小麦盖上土壤。三亩多山地,忙乎两天,母亲不敢歇,抢种抢收季节,和天气赌劲儿呢?
冬季,树木萧条,满山荒芜,只有山坡一畦一畦绿意盎然,那是刚出土的麦苗,一寸左右,嫩嫩的,柔软的让人心疼。狂风肆意,寒霜铺地,冰雪覆盖,小麦苗倔犟地爬在地上,接受命运的洗礼。来吧!暴风雨雪,你只会让我更坚强,更茁壮!
当雪达两寸厚度,母亲戴上簑笠,披着塑料皮,去给小麦追加尿素。庄稼全靠粪当家,雪融化,肥料也渗进土壤。母亲对待小麦,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呵护备至。
春天时,万物复苏,小麦迎着春风、暧阳节节拔高。母亲戴上口罩,背着容器,给小麦打麦草净喷雾剂,进行化学除草。药味浓,闻时间长了,会头晕。母亲上午给所有的小麦喷完,下午在家休息半天。
童年时,总喜欢安静地守着绿色的麦田,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抽穗,露出锋利的芒。会折麦叶,卷成小筒,吹出音乐,吹着山村的寂莫。母亲总笑我痴,傻愣愣地一瞅,忘了时间,多想自己幻化成一棵麦苗,抽出自己的麦穗啊!
麦黄时节,麦子一片金黄,从根、茎、到麦穗黄灿灿的,阳光一照,像洒了一地的金子。母亲磨好家里所有的镰刀,大人小孩齐上阵,抢收麦子。低头弯腰,左手握一把麦子,右手挥舞着镰刀,只听“咔嚓咔嚓”的脆响,一片一片麦子倒下了,拢成一堆,捆成一束,装进背篓,用绳索使劲拽紧。父亲背着山一样的麦垛,喜巅巅地回家,这是丰收的喜悦呀!再累也觉得甜!
麦垛齐刷刷地排列在家门口场地上,再晒一晒太阳。奶奶的眉眼弯了,皱纹漾起了双桨,划着巨大的满足感,驶向太平丰收年。地里所有的麦子都回来了,母亲长长的舒了口气,只等着打麦机转到我们家,为麦子脱粒。家家户户都在忙,丰收的喜悦传遍了山岗,叽叽喳喳的喧闹随吹烟袅袅上升,天蓝得像一面镜子,将所有人都照了进去。
打麦子,将打麦机固定在场上,有三个人传递麦垛,像传送带一样,积极、稳妥、快速地将一束一束麦子,喂进旋转的机器,麦粒簌簌地下着。麦桔杆从风口飘出,六七位妇女,戴着草帽和口罩,双手扬锨,将麦杆扬起,抛下,一个接着一个,玩着接龙的游戏,麦杆越飘越轻,最后聚一起,形成大麦垛。
打麦机突突地响着,每个人都坚守着岗位,不停地忙碌着。汗水湿了衬衫,流成了小河,没人顾得上擦。挥舞着、谈笑着、尖叫着,一起劳动,一起享受着丰收的喜悦。小孩子呼啦啦一大串,跑出跑进,忙着凑热闹!
麦子脱完,母亲忙着支起筛子,筛去瘪麦。将麦子分成等级,晾晒干,头等麦子,留作麦种,一等麦子上交公社,二等麦子自己吃,最差麦子喂鸡,或给猪做饲料。
麦子风风光光的一生,就这样结束。穿过四季轮回,穿过母亲的视线,完美地划上一个句号。抗严寒、抵风雪、沐春风、耐干旱,顽强拼搏一生,留下千古绝唱:小麦深如人,澶漫不见地。一苞十馀茎,一茎五六穗。实粒大且坚,较岁增三倍。芟获载满车,累累犊衔尾。
五月,麦浪滚滚,丰收在望;母亲站在思念的巷口,守候着家乡的麦浪!
五月的麦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