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你高贵地活着》第二章
《还请你高贵地活着》第二章
《还请你高贵地活着》
文/纳兰明慧
导读：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跟自己相似的灵魂。钻营又怎样？我们拼尽全力，要的也不过是别人一出生就有的东西？
第二章
江城的夏天最高有四十多度，开空调也无济于事。此时虽已入秋，暑气仍然袭人。每天早晨，棂樨会提前半个小时起床，快速地冲个澡，洗掉隔夜的汗渍。
黑长发、淡妆，合体的衣裙，装扮成男女都有好感的样子，是棂樨大二就懂得的事。
当然，付出的不仅仅是表面工夫，还有对劳动的虔诚和对这个社会的敬畏。但是，两年过去了，在这个职位上仍然很难看出建树。
收拾妥当了，打开门一看，纪小鱼正下楼，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胸前挂着工作牌。
“难道是我们误会她了？现在看起来也像个上班族啊！”棂樨思忖着。
“早啊！”格子间的标准打招呼方式。
“早！”棂樨笑着回应。
“你在哪里上班？”
“奥斯汀大楼。”
“我在你隔壁哎，一起走吧！”
“好。”
相处下来，棂樨发现纪小鱼是个很好的女孩，热情有礼，会把公共卫生间收拾地干干净净。
又到周末了，棂樨穿戴好准备去微微那里看看，每逢周末茶馆都会很忙。
“周末还加班啊！”小鱼趴在阁楼口，揉着惺忪的睡眼。
“去朋友的茶馆帮帮忙！”
“能带上我吗？”
“你确定要去？”
“对，等我十分钟！”
小鱼快速地换好衣服，洗脸刷牙，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妆也没画。
“走吧！”
“这么迅速！”
“对呀，不好让你久等嘛！”小鱼挽着棂樨的胳膊，俨然一对好姐妹。
进入昙华林大街，才九点，已经游客如织了。
“咱们要去的不会是镜界茶馆吧？”
“就是啊！”
“你不早说，我去过那一家啊！”
“呵，其实，我们在那里见过你…”
“你们？什么时候？”
“上周…”
“哦，我想起来了，我陪一个客户去试新茶，那个客户对我动手动脚的！”
棂樨沉默着。
“呀，你们不会以为我跟那个人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呵呵，很难不这么以为呀！大家都看到他全程搂着你。我在卫生间也看到你拼命地往下扯衣服…”
“原来那个盯着我看的人是你呀！我说怎么我刚搬来那天晚上你一脸地不友好！”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只是客户，他那么搂着你，你为什么不拒绝？”
“这你都不懂？给他揩点油，我才能拿到单子啊！你以为做销售光动动嘴皮子就行啊！男人想看女人胸前那道沟，给他们看个够就好了！”
“呵呵，我还真不懂！”
“你们行政部当然不知道我们销售部的辛苦啦！哎！那天你们是不是拿我当茶点啦！”
“那当然啦！怎么？不敢去了！”
“有什么不敢！”
推门进去的时候，微微正好迎上来招呼新客人，看到她俩一起进来，稍有诧异，赶紧神色如常地要她们去后面坐。
屏风后面是微微的专属位置，只招待朋友，即使客满也不开放。这里相对私密又视野极好，晒得到一点阳光，看得到全部街景，又能窥视大堂里来来往往的客人。
“给大家介绍个新朋友，纪小鱼！”
“大家好！”
众人皆张大嘴，表示难以置信。
“好了，上次的事是个误会，小鱼是个好姑娘，我保证！”棂樨举起右手，做宣誓状。
“我们无所谓的，还好念儿不在！”小雅故作镇静，内心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念儿是谁？”小鱼不解。
“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的女儿！”
“小雅，你就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好吧！”棂樨佯作打她。
“糟了，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下意识地往屏风外看去，果然，念念进来了！”
小雅屏住呼吸，憋着笑看向念念。
“喂，你叫念念对吧！我可不是你爸的姘头哦！”小鱼腾地一下站起来。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介意！”
“哇，这么open，交个朋友？”小鱼伸出手。
“好啊！”念念也骄傲地伸出手。这世纪性的一握把大家惊了一跳。
“大家鼓掌，恭喜两个奇葩喜结好友！”一直没说话的博士率先鼓起掌来。
“别介意啊，坐在这里的都是奇葩！”
“棂樨你不用解释，我懂得！”小鱼小手一挥，表示不在意。
博士主泡茶，茶过三巡，小鱼抽搐着她的小鼻子到处嗅，最终嗅到了念念这里“你身上什么味道啊！臭臭的！”念念竖起了自己的衣领，把脸埋进开衫里，沉溺地深吸一口气，娇嗔地说“念念的味道！”
微微也吸了几下鼻子，“呀，念念，你用了Nasomatto的Absinth，我刚好也在关注这一款。萃取苦艾和香根草，味道微苦。”
棂樨打量着念念，齐耳的短发根根分明，眼睛半眯着像弯弯月牙。哈伦裤、米色落肩长开衫，光着脚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像一只慵懒的猫。
“念念真美呀！毫不造作的美，不像自己，永远正襟危坐，临阵待发，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眼前的念儿，用当下流行的话说，就是岁月静好！”
棂樨一直以为最好的生活是精致，没想到生活的最高境界是随性。她所追求的精致倒让她显得有些过于紧张了。
放眼望去，眼前的人都在自己的生活里，只有自己，在生活之外。
她似乎没有过纯粹的快乐，即使开心到极致，内心深处都有些隐隐的不尽然。可能是因为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东西，总是有种想法，在生活被她打理成什么样子之后，就会过得很快乐。因此总是暗示自己，眼前是不必快乐的。
大一那一年，拿着村里给的奖金和弟弟打工赚的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生活顺利得不像话，课业无压力，生活费不多也勉强够用，室友相处轻松愉快，她感到惶恐不安，老天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她好不习惯，这是下一个灾难来临之前的征兆吗？她常常感觉眼前的生活是假的。
华灯初上了，一些工艺品店陆续打烊，棂樨和小鱼结伴回去，小鱼仍旧挽着棂樨的手，青石板路上洒满了梧桐落叶，两个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
“你好像不太开心！”
“何以见得？”
“说不上来，感觉！”
“我不太容易快乐起来……”
“为什么呢？”
“我跟你们不一样！”
“哈哈哈，每个忧郁的人都觉得自己有着与众不同的人格或者与众不同的经历！”
“何以见得？”
“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有快乐的资本，只有你没有？”
棂樨讶异地看着她。
“看吧！我说对了吧！”
棂樨还处在心脏被击中的眩晕里。
“其实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就说念念吧！虽然出身很好，也常常撞到爸爸挽着不同的女人，她能这样淡定自若，肯定是一番与众不同的经历造就的。”
“你很喜欢偷偷窥人！”棂樨很讶异，小鱼并不是自己这样沉重的性格，怎么有着跟自己一样的习惯。
“你也是啊！你还不是偷偷分析过我！”
“哈哈哈，打平了！”
“对呀！从今以后，我是你的知己哦！”小鱼笑着，眼睛弯弯。
知己？棂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知己如此易得？好吧，暂且相信自己是如此地幸运！
周一的伴晚，下起了雨，棂樨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地已经湿了。只好折回去拿伞，透过观光电梯瞥见小鱼顶着包包在雨里跑着。棂樨赶紧拿了伞去追她。
小鱼回头的时候，棂樨正撑着伞咧着嘴笑。
于是，两个人自然地挽着手。
“你们做销售好辛苦啊，风里来雨里去！”
“对呀！你们做行政就爽多了！”
“可是你们薪水很高啊！对了，还没问过你，你每月能拿多少钱？”
“平均下来有三万多吧！”
“是我的好几倍哎！那就奇怪了，你是本地人啊，为什么不住自己家里？况且你这么有钱，就算出来租房也应该租个像样的公寓啊！”棂樨不解。
“我家？我家比李婆婆的阁楼还破，再说了，我要存钱给我妈买房子啊！”
“原来如此！”
“哈哈，我已经看好了新房，下个月开盘，到时候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住啊！不收房租！”
“真不真啊！”
“比真金还真！”
说说笑笑公交车就到了中华路，两个妙龄女孩，面容姣好，一米六八的身材，一个清瘦，一个丰满。走在江城的老街上，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要不你搬下来跟我住一间吧！接下来不是还要存装修的钱！”
“好啊！”小鱼拍手称赞。
棂樨三两下就把小鱼的东西全部搬到了自己的房间。小鱼东西不多，一会工夫就整理妥当了。两个人躺倒在床上，深深地喘气。
“我生活过得比较潦草，你介不介意啊！”
“我更潦草好吧！你都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我爸还在摊位上杀鱼，匆匆赶到卫生所，护士问我叫什么名字，我爸随口说就叫纪鱼吧！我妈笑得伤口都裂了，鲫鱼？然后才改叫纪小鱼！”
“第一次听你说起你爸哎！”
“他病逝的时候我才六岁，弟弟刚出生！”
“这样啊！”
“看吧！我比你更没有快乐的资本！”
“我一直以为你至少出生在一个小康家庭。”
不知不觉，两个人开始互诉着成长经历。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要一所大房子，落地窗、大阳台、大厨房、大浴缸、衣帽间……都要有！”
“就快要实现了呀！你真厉害，三年赚了个房子！”
“这算什么，从初中开始，我的学费都是自己赚的。我立志要把自己供到大学毕业，我们一起在菜场长大的孩子都只读到初中高中。”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出来你都不会信，那时候如果有智能手机，自媒体像现在这么发达，我早就红了！”小鱼一点都不介意说起自己的过去，那是一段怎样的过去啊！
每节体育课，小鱼都守在垃圾桶旁边，等着大家的矿泉水瓶。放学铃声就是她的冲锋号，要抢在垃圾车到来之前翻一遍所有的垃圾桶。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还并不太懂什么是善恶，故意打翻她收了很久的垃圾袋也是常有的事。她一脸坦然，一一捡起，扛着她的垃圾袋朝着落日的余晖走去。留给那些调皮的男生一个背影。
大学的时候，晚出早归，除了上课从来找不到她的人影。
“你说后来啊，后来凑齐了学费，我的目标就变成了整容啊！我又攒了一笔整容经费。”
“你整过容？”
“对呀！双眼皮是割的，鼻梁是垫过的，嘴唇是丰过的。大二开学的时候，同学都盯着我的脸看，紧接着就传出我被包养的消息。没办法，老天不肯给我衣食无忧的生活就罢了，连一个勉强过得去的颜值也不肯给我。我就只有靠自己咯！”
“哇，依现在网络暴力的恐怖程度，你确实要红了！被诽谤的时候，你不委屈吗？”
“委屈啊，擦干眼泪，我就告诉自己，我希望有一天，你们提到我全是赞美之词，不是因为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站在被奉承的顶端。”
“牛！”棂樨佩服地举起双手，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这类人，在别人眼里，钻营，很不齿。可我们钻营的结果是什么呢？我们拼尽全力要的也不过是别人一出生就有的东西。”听着小鱼这番话，棂樨若有所思，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跟自己相似的灵魂。不同的是，小鱼很享受这过程，而自己像个苦行僧。
“怎么样！我现在有颜值、有身材、有房子，从前欺负我的那些小子们现在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女神！想追我？想都别想！”
小鱼傲娇的表情在棂樨的眼里，煞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