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国最后一位儒者的肩膀上想法婚姻育儿

根本如来

2019-05-03  本文已影响38人  花石冈

根本如来

读书,最大的裨益在于可于须臾间,与极有成就和见地的人,做毫无隔膜的思想上的对话。最大的缺憾在于那对话,既缺了问题情境感,也难以依着作书者真实的心理去揣度他的道理。空对着书中的文字,我们是很难推想出作书者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面对什么样的问题时,做出书中那样的议论的。

不单单是读书,就是面对我们的父母,也会因为时空的错位,锐减了我们自己的理解和判断力。

早上回家时,父母正赶着出门去。说是十五楼房子的卫生间门上的玻璃烂了,两个人赶着去划块玻璃,好给人家换换。父亲的手上,缠着纱布。据说,就是为了修那扇门,不小心划伤的。

我的心中,当然是充满了抱怨了。十五楼的房子,已经租给租客三个多月了,烂了块玻璃,还要劳烦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去修。那租客也是“心思缜密”,绕过与之签租房合同的我,直接找了我的父母。但我的抱怨,是无济于事的。父母亲依然乐呵呵的出门去,做他们以为是应该做的事儿。

我们所不懂的,不仅仅是书中所写的道理,也包括被时空阻隔了的父母的生活。他们的生活,甚至在我们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一间租出去的房,干嘛要那么积极地去维修。而且,这种积极在年轻人看来,实际上是对秩序的破坏。抢了别人的活儿不说,还混沌了彼此应付的责任。谁住在那里,谁本应该对那里负责任的。这下子,完全颠倒了本身的秩序。

纵然是父母,也有我们所不懂的做法和生活。但我们所不懂得他们的生活,不正是我们所以来吗?我们今天的一切,谁能说不与之息息相关呢?

生活总要延续下去,不拘是那个样子,还是这个样子;不拘是我们所了解的,还是我们所不解的。

父母所做,不过是他们想如我们一般,极投入的生活而已。在这一点上,我们的态度差了太多,还不及他们的万一。

我们与父母之间因为时空所起的隔膜,只有靠在一起的日子来填平。每一个与父母一起的日子,不独于我们内心的坦然大有裨益。更与我们未来独立的生活有看不见的益处。

所谓智慧,不过如来。而所谓如来,不过觉悟。

父母的从前和现在,导引了我们的现在和未来。回望父母,就是关照内心的如来。

我的姥爷是个极要强的人,早年因为逃难,只身到西安,做了一名丝绸厂的锅炉工。然后,拉扯后来的儿女,在那里安了家。

退休后,姥爷重新回到老家,轮流在几个在老家扎了根的大点儿的儿女家过剩余的日子。

他很爱干净,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挑出他半点不是来。该下田下田,该回家回家,无论多么累,多么忙,也不拘是夏天还是严冬腊月,他总会在院子里的自来水那里,从头到脚,梳整上好一阵子。

他没有那么多话,脸上总是挂着笑。别人和他打招呼,他总是似是而非的回应,脸上的笑却堆得一次比一次粲然。事后呢,他才开始自言自语:“年龄大喽,耳朵不管用喽。”但来往的人们还是喜欢和这个爱干净的老头打招呼,尽管每一个人都清楚自己说得话,十有八九他是听不到的。

再有就是,他做事极为细腻。八十多岁时,还为家里的锄头换过一次把儿,那根杨木杆儿,被他用各种木工工具刮得锃亮,没有一丝儿不爽利的地方。之前,他手头上的活儿,也是惹人交口称赞的。

包括他的儿女在内的人们,只是看到一个爱干净的老头,看到他脸上经常堆着笑,看到他细腻到无以复加的对待自己的“工作”。从来没有人真正知道这些在我们看来是秉性的东西,究竟是因何而来的。

九十岁时,姥爷开始像是变了一个人。各种的“不讲理”,吃一顿饭,需要两个有力量的人控制住他的手脚才能顺利完成。你同他说话时,他一会儿和善如从前,一会儿便莫名其妙的暴躁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程度。工人出身的他,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有力量的。他可以徒手将极敦实的床单撕成一条一条的。

这个时候的姥爷,在他的儿女眼中,不仅仅是不可理解的,甚至是不可理喻的。

谁的想象力能够填平七八十年的时光,去理解和揣度十几岁的他独自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经历的一切。谁又能真正理解他是怎样一点点凭借自己的努力,将异乡过活成“家乡”,然后又回到“异乡”一般陌生的家乡来做后半程的努力和适应的。

他的最该理解他的儿女,尚且不能够填平这道时空掘出的无以理解的隔膜,谁还能够真正懂他呢?

看不见父母的从前,看不懂父母的现在,又怎么能够真正洞悉自己的根本,做到智慧如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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