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的草原之旅(2018年夏)
文|美东
有些风景,一旦在心里扎根,永远不会褪色。有些过往,经历只是一瞬,却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历久弥新,时不时带来一些新鲜的感受。
最近,总会想起草原,想起夏天的那些风,那些草,那些无忧而飞扬的日子......

自从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准备充分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所有的行程,都是临时决定,仓促出发,那一次也不例外。
然而无论多么匆忙的开始,只要和旅程的快乐比起来,一切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了。
那天早上七点半,他的电话把我们喊醒:“你和宝宝准备一下,我马上回来,咱们今天去草原。”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理由,反正他有空的时候那么难得,啥也别问,听他的就是了。
八点的时候,我们已经收拾妥当。没来得及吃早饭,在半路买了点包子和粥,几个人兴冲冲地出发了。
我从来都觉得,和目的地比起来,路上其实是旅行更重要的部分。怀着期待,怀着兴奋,怀着渴望,还有那份自由自在无所羁绊的心情。在路上,你永远不会有失望,因为所有的遇见都是额外的赏赐,所有的风景都是不期而遇的惊喜。
那纯净的不染一丝杂质的蓝天白云,那一闪而过的红砖蓝瓦的村舍,那郁郁葱葱自成一道风景的麦田,那充满少数民族风情的建筑,那大片大片浓密的白桦林,那黄澄澄毛茸茸让人恨不得下去打滚的稻谷田,连同那耳畔的清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美,那样轻盈,好似瞬间印入心头,不会离开似的。
车子就那样开着开着,似乎在驶向无穷无尽的远方,一会儿向着天尽头,就在快要够着天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直下,豁然开朗,出现了一连串的弯道,我们就好像驾着神奇校车,刺激又兴奋。

我时而像个孩子般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时而回转头来用夸张的言语感谢陪伴我的孩子和爱人,时而聚精会神地驾着车并满足地看着身边那两个人昏昏睡去,时而凝神在那匆匆而去可能再也无法邂逅的景物中.......我那么忙碌,那么兴奋,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完全不知疲倦,完全不会厌烦。
只要和他一起,只要我们三个一起,我永远是安心的,无论去哪,天高水远,流水行云,且跟他走就是。只因为我知道,有他,我不会饿着,也不会无家可归。他——就是我的家。
在路上,他趁着我开车的时间,和当地的战友联系,不知不觉间就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准备先直接去草原,晚上回来再和战友汇合。
终于,一路颠簸之后,下午两点,我们终于到达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我心向往之的大草原。
初到大草原,我立刻发现一个吊诡的事实,那就是,我们所想见到的总是在我们所能见到的现实场景中变得平庸和黯淡。眼前这一块一块被划分被切割的“大型农家院”似乎和我梦里那种无边无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相去甚远。
想象当中的原生态,自然态已经鲜有踪迹,到处都是利用草原天然地形而造的滑草场,骑马场,小型飞机场,射箭场,探险游乐园,吃饭和卖东西的蒙古包,络绎不绝的车流,人流,鼎沸声......说实话,一刹那间,一种隐隐的失望扑面而来。
爱人笑着问我:到了你想要来的草原了,感觉怎样?还没等我说什么,女儿在后座上抢着喊:你们看,那么多奶牛!我要下去看。于是,似乎是因为爱人的期待,还有女儿的兴奋,突然之间,我的心境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我们走了那么远,就为了眼前的这一切,我为什么不试着去寻找隐藏其中的美好呢?我相信,怀着不同的心情,一定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吧。其实,风景和人一样,没有完美的,它美丽与否,完全取决于自己。
就这样,我们不顾旅途的劳累,打起精神扑向大草原的深处。
我发现,虽然有那么人工的痕迹,可在一些地方,大草原依然倔强地保留着它原本的面目。我们经过那片据说是拍《寻龙诀》的大型豪华建筑,还有那个巨大的篝火晚会广场,我们进了一个又一个富丽堂皇的蒙古包,喝了奶茶,吃了牛肉干,然后,我们来到了一片“空地”,没有任何建筑的空地——那里只有绿中泛黄的草,还有星星点点的花儿,那里很多人匆匆而过,只把它当作两个景点之间的距离,而我,却在那里找到了我想要的感觉。
我兴奋地跑过去又跑过来,一会儿又狂喜地坐下来,说不上是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觉得我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到这里来,在这里坐上一坐,滚上一滚,把头深深地埋进它的心脏里去。这才是大草原的根,大草原的魂呀!



最最幸运的是,我有两个那么包容我的玩伴,他们不厌其烦地陪我跑,给我拍照,等我终于玩够了,便提议我一起去看看其他的景点。
于是我们随着人流去了大家一窝蜂涌向的地方,我想,旅行的奥妙之一,便是不由分说地把自己交给人群和命运吧。你不知道远方有什么,可是别人都去了,你也朝着去,说不定也会发现好玩的事情。的确,我们看到所谓的“人体炸弹”,把人一下子弹到高空,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最后看到那人一脸苍白的下来,换上另一个神色兴奋的人,再一次重复刚才的惊险.....我们在一旁看着,乐得哈哈大笑。我心想:跑这么远来体验这个,值得吗?可又想,人生有多少次,不是如此刻般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然后我们到了高空索吊桥边,大约几十米下面是草原的那道蜿蜒曲折的九曲河,我看着都害怕,女儿却勇敢地要求尝试,于是我惊喜地发现女儿看似柔弱的性格当中的胆量。我和爱人站在尽头,看着女儿去挑战,一脸骄傲又一脸忐忑。

等到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草原也渐渐地变凉了,很多的游玩设施已经要关门了。我们又冷又饿,决定先回市里,明早再过来好好玩那些项目。
在市里,我们得到了爱人战友们的盛情款待,吃到了海拉尔最好的牛羊肉,住上了招待所最好的房间。晚上十点多回到招待所,喝得微醺的爱人,却非拉着我和女儿去外面转。
他搂着我俩走在那个部队大院里,一边走一边给我们讲他那年来执行任务的办公室以及宿舍,讲他当年和战友们的一些小事,有些话已经说了一遍又一遍,我和女儿笑着听着,谁也不打断他。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狗叫,他说:不用怕,有我呢,谁敢欺负你们?说着又朝狗喊,我俩只能憋住笑,制止了他。就那样大半夜走在黑暗里,走着走着,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感动,这个人,他是为了和我们分享他的一切,他想让我们看到所有他看到过的,走过所有他走过的地方,有他在,别说黑夜,能有什么害怕的呢?

又一个清晨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神清气爽,等不及要出发了。原本准备去草原看日出的计划虽然泡汤,但是其他的一切如愿进行。
就好像一个人在一天的不同时候会有不同的面貌,草原也是如此。在那个散着微凉的夏日的清晨,草原也显得异常的清爽和纯净。没有那么多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尘土飞扬,草原似乎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远处是成群成群的小绵羊,还有黑白相间的奶牛,那奶牛会毫不奇怪地跑上公路,接受我们的亲近,也不害怕。


渐渐地,太阳出来了,整个大草原沐浴在一片祥和灿烂之中。简直太美了!我又一次陶醉其中。
宝贝和爸爸如愿去滑了堪称世界最长的滑草跑道,我却不为所动,不愿尝试,宁愿在向着滑草顶端一路行驶的车里看风景。宝贝和爸爸如愿去骑了前一天预约好的马,他们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骑马,我宁愿走到草原里面去追逐那些如雪球般滚动的小绵羊。我其实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静静地感受那一刻的风。就好像是和草原的一个约定,来赴一场前世的约。



回程的路上,我们开了七个小时,一天一大半时间都在路上,但是我们却乐此不疲。换着开着,醒着睡着,说着笑着,想着聊着,匆匆的大草原之旅就这样在暮色降临的点点灯光中结束了。
几乎每一次旅行,我都会自己,我旅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邂逅那一片风景,和世界的某一种因缘际会的相遇?是在陌生的地方对生命全新的认识和发现?还是陪在身畔的人以及拥有那一刻最闲适的心情?好像都有,而且确实每一次旅行或多或少都会给你这诸多方面的感悟。可在我看来,比风景更重要的,永远是你看这一切的心情。
我终于明白:无论是赏心悦目的事物,还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从中获取幸福的关键只取决于一件事实,那就是我们必须首先满足心理上的那些更为重要的需求,诸如对理解,爱和尊重的需求。我很庆幸,我拥有着彼此之间的爱和理解,我也庆幸,我能怀着欣赏和感恩的心去享受那每一个当下,体会景物当中的美,也体会景物之外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