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文人

题图为陀思妥耶夫斯基

作者/文曦

到处都是作家，国人的文化品位似乎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出书潮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好像都在极力推销着自己的学识。可我粗略的浏览一下这“人才辈出”的盛况，却不免为其中比比皆是的不堪喟然长叹。

虚浮的文风自古有之，不是曾有这样一首《赞古塔》的名诗吗？云：这个古塔实在高，底下大来上面小，有朝一日翻过来，上面大来底下小。如今，类似这样雷人的“名词佳句”恐怕琳琅满目，充斥文坛了。这些打着文人幌子的“家”们，更喜欢拉大旗作虎皮，狐假虎威的硬往那些高官名流们身上贴，明显摆出一副狗皮膏药的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们当然更喜欢借用网络、报刊、杂志等诸多媒体炫耀自己的“文采”，标榜自己的博学。弄的文坛乌烟瘴气、龙蛇混杂，大有“搅得周天寒彻”之势。

文学随着宕跌起伏的历史变迁，形成了风格迥异、性格鲜明的很多流派，如：田园派，豪放派、鸳鸯蝴蝶派、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等等，可眼下一些“家”们文风，想寻到莫个流派的轨迹来，还真是不易。我不惴冒昧，勉为冠名之“媚俗派”吧。

可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识得几个字的，绞尽脑汁的玩弄起“藏头诗”来，还真能把看官逗笑了，而且，莞尔一笑之余，也真是替他们劳心劳形的辛苦感到过意不去。毕竟，人家大小真假也是个“家”嘛，不便让人家空手而返的，于是，合影留念、题字签名，抑或请客吃饭以飧“家”们，也就不薄了亲朋好友的颜面。这世道，不就图个“万事随缘了”吗？

其实，谈不上谁忽悠谁。说起来，本山大叔原本学历不高的，可人家竟然把十几亿人给忽悠的其乐融融，成为春晚不可或缺的大餐。究其原由，我认为，这是因为人们内心深处的质朴被本山大叔的诙谐幽默和机智给唤醒了。原来人们内心是厌恶虚浮的令人作呕的表演的，原来，真善美依然是人类永恒的精神食粮。

只要你的心是真纯的，你的文字是真的，就算嬉笑怒骂到淋漓尽致，人们读起来也会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原来，文学的灵魂是“真善美”，就算真实到丑陋，也远胜于虚伪的浮华。文学作为上层建筑领域的产物，能够潜移默化的成为精神的引导，庸俗不堪的献媚和恭维，只会让人联想起摇尾乞怜，想起奴颜媚骨，为更多略有些骨气的读者所不齿、所不屑。“白云”的书可以当做如厕时无聊之极的解闷，那么，那些粗鄙不堪的文字便连看一眼的勇气也会失去，因为，这一看去，就会生出“糟蹋文字”的郁闷，对身体是万万不利的。

曾应邀到一位经商的朋友家去，很久未在一起戏耍，就算一向懒惰的我也不便拒绝，就如约而至。朋友这几年赚了些钱，房子是新买不久的，装修的虽然说不上考究，但是，还算不错。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在四周的墙壁上居然悬挂了好几幅字画，开始以为是印刷品，这样的装饰物很多的，经朋友隆重的介绍，才发现，居然都是真用笔墨写画出来的。而且里面竟有像启功、张海这样的名家作品。看我讶异的样子，朋友不满的说，这可都是真迹啊。这里还有呢，朋友指点着，让我看到一旁傲然矗立着绘有喜鹊登梅图案的瓷瓶，足有半人多高，里面插满了大小不一的卷轴。朋友不厌其烦的一一展开，让我大饱眼福。

问起这些字画的来源，却都是在外地字画店购得，便恍然明了。

房间另外一个吸引眼球的物件是书柜，甚是爱书的我看到里面整整齐齐、一字排开的书便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看之下，顿时对朋友刮目相看起来，因为我看到了《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资治通鉴》、《文心雕龙》、《冯梦龙全集》等等，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小说样样不缺，巴金先生的激流三部曲、爱情三部曲赫然其中。更让我钦佩的是这里居然有厚厚的《中医大词典》、《金庸全集》、《厚黑学》等等。我说，哥们儿，你行啊，这些大部头啃下来，你完全可以到大学做教授了。说着，从书架上拿起一本《钱币收藏图鉴》饶有兴趣的翻看起来，一看才发觉哪里不对，略为审视，才知道盗版的，印刷粗糙，插图模糊。看我一脸的茫然，朋友哑然失笑道：这些书都是地摊上论斤买来的，再说了，我也看不懂啊，拿过来装点门面而已。

我明白了，钱再多也是买不来文化的，苍白的精神世界也是渴望文化的填充，尽管这种填充不过是廉价粗俗的雕饰，但，总比没有强些。我没有对朋友的行为说三道四，反而赞许有加，起码，朋友懂得文化的重要，起码，朋友是坦诚的、真实的，这比起那些喜欢沽名钓誉的“家”们更可爱些。

真文人，需要守在一份静寂里耐住寂寞；需要守在一个角落里甘于清贫；需要沉入文化的海洋深处侵润身心；需要立于道德的峻岭之上俯瞰灵魂……

真文人是荒漠里的开拓者，是沼泽中的苦行僧，是戴着厚重的枷锁的朝拜者，是穿行在善恶美丑之间的受刑者。他在生活的磨砺中感悟，在思想的炼狱里重生。他活在精神的家园里，独自耕耘着贫瘠的土地，播种着人性的种子，却不奢望丰硕的收获。

他透过文字的重重迷雾，看穿了人生的真相，他不屑为名利所累，静享一份安详。他在一泓清泉般的明净里说着简单的故事，他在物欲横流的红尘中挺立一株洁白的莲花。

文风是人格的表象，人格是文字的魂魄，愿天下做文章的不要在枯槁的文字里埋葬自己，不要为建立在钱权之上的交易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