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十 知青生活-红砖厂

2017-06-24  本文已影响136人  张修如

改变我人生轨迹的第一件事:1975年3月10日,当时我19岁,顺应当时的潮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一行14人,10男4女,个个胸前戴着大红花,在家人的欢送下,带着各自的行李,坐车沿着渌江河向西而行,来到了距县城约三十公里的醴陵县茶山区神福港公社长沙岭红砖厂。我们这一届下乡到神福港公社的知识青年有几十个,除了我们红砖厂,还有二十几个女知青下放到红旗茶场。铁河口林场、平峰坳林场、和石牌冲林场也各安排了十几个男女知青。

在公社的几个知青点中,我们长沙岭红砖厂所处的地理位置最好,长沙岭处在二条县道的交叉路口,从县城开来的长途汽车在长沙岭设有一个车站,公社其他地方的人要是想坐长途汽车去县城,就必须在长沙岭买票上车。顺着公路直行,可到渌口(渌江汇入湘江之地,也是株洲县所在地),右转的那条路通向神福港公社,左转可到大障等几个南部的区,平峰坳林场就在这条路约三公里远处。

茶山区的许多机构也设在长沙岭,有区粮站、肉食站、农机站、邮局、区医院等等,甚至还有一间供销社的百货商店和一家饮食店。红砖厂就在区医院后的小山上,有一条简易公路从医的围墙边上经过,通向红砖厂的煤坪。从煤坪向远处看去,是一片广阔的田野。我们去的时候,正值春天,田野中,金黄色的油菜花点缀在大片的紫色小花(紫云英)之间,令人尝心悦目。田野的中央,有一棵树冠巨大、枝叶茂盛的大树矗立,据当地人说,那是一棵树龄有数百年的桂花树,是一个周围数十公里范围内的地标。

我们红砖厂的知青属于双轨制,每天在红砖厂干活,攒工分,年终时到生产队参加分配。十个男子汉每个人都有一个外号:强别、文别和辉别(他也叫强呀子、文呀子、辉呀子),成别、年圭、怀胖、发饼、妹子、敏姐姐,我的外号修胡子就是那个时候叫顺口的。

图1  前排:李义辉,本人,任林强,王泽民,王文忠,彭良成;后排:刘建超,邹武建,王志怀,邓文发

四个女孩一律以妹子相称,分别是郭妹子,漆妹子,贺妹子和黑妹子,也叫郭米,漆米,贺米和黑米。

图2  向素蛾,郭春霞,贺丽君,漆书梅

红砖厂没有专门的房子,我们就暂时住在附近的几户汤姓农民家里,男生住一家,女生住一家,吃饭又在另一家。住的两户人家屋连屋紧挨着,屋前一米多宽的屋檐外面,是一个长长的晒谷坪。屋子后面是有一片小树林和竹林,林子后边的坡下是一口鱼场,场边不远处还修了一口水井,一条林间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向井边。

图3  向素娥

知青有时也会帮所住的农户家里挑挑水,夏天的时候,男知青更喜欢在水井边打水洗冷水澡。有一天,刘建超在井边洗澡,在换内裤时,向素娥挑着一担水桶从树林中的小路拐了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向素娥见到赤身裸体的刘,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丟下水桶,掉头就跑。刘建超也是吓得双手不停地把内裤往上扯,急急忙忙地转身。经此变故,两个人相互之间几个月都不好意思说话。还是郭春霞心细,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多次追问向素娥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图4  从左至右:本人,王泽民,王文忠,任林强

因为农家的厕所在房子的后门出去还有十几米,离得比较远,晚上又瞎灯黒火的,都不想走,就把一只尿桶放在堂屋方便。我和王文忠二人住在一间房子里,有几个晚上,我们两人都闻到一股尿溲味,还时不时有嘀嘀呔呔的声音响起。连忙爬起来一看,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把尿桶放在了我们的房间门口,故意让我们二人难受。恶作剧做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

图5  知青证封面
图6  知青证主要信息,我是第178号
图7  知青证附页,我的下乡日期是75年3月4日

我的户口被落在樟树生产队,从长沙岭到茶山区委所在地那一大片地方也叫汤家坪,我们队上的人基本上也都姓汤。我的生产队离公路不远,从茶山区委会那里有一条机耕路进去。队上原本有一大片樟树林,所以队名叫做樟树生产队,可惜的是,那些樟树在1958年大炼钢铁运动中被砍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几棵一米多粗的大樟树稀稀落落地立在那里。醴陵县第十中学也座落在我们生产队的地盘上,我落户的农家就在十中的围墙边。他们家的家境还不错,两口子加上一个上初中的儿子,一家三口住着一栋大房子,还给了我一间单独的房间。这也是我第一次独自拥有一间房间。

当时农村一个全劳力做一天农活约10工分,而红砖厂则采用计件制,制砖300块10工分,装窑、烧窑、下窑、作煤等都有定额。我的最高记录是一天捧900块砖,一天下窑挑4000块砖,每担20块,挑了200担,烧好的砖一般重约5斤,共20000斤。我们在红砖厂挣的工分最终将转到各自的生产队,按生产队的年终决算计算收入。

在捧砖前,先要准备一个制砖台,用一块中间有一点凸起的石板或水泥板做捧砖的底座,用毛扇在制砖台上方搭一个凉棚,再在附近修几条晒砖用的,约10公分高的土墙。准备一个木质的砖模,二个切泥的钢丝弓,一个大点的用来从泥堆上切泥块。一个小点的放在砖模前的架子上,用来切除砖模上多余的泥块。准备一些细沙凉干,就可以开张棒砖了,我们一般到几里外的渌江河里去挑沙,一般挑一担可以用二三天。

在捧砖前,要先和一堆泥。挖约一立方的黄土,尽量将土弄得细碎,再到山下的一口山塘挑水,将水均匀地撒在黄土上。和泥是一种技术性很强的,且需要体力的工作,掺多少水就是很难把握的,要根据土的具体情况而定,泥和得太稀(水太多)或太干(水太少)对后面的捧砖影响很大。和泥时,要用锄头反复搅拌,直到所有的土都成为熟泥。最头痛的是经常有湿润的泥土粘在锄头上,使得锄头在搅拌过程中越来越重,刚开始的几个月,和一堆泥就要把人累得半死。后来经过锻炼,力气更足了,从不断的和泥中也找到了一些规律,就是要快速地舞动锄头并不停地抖动锄头,可避免泥土粘在锄头上。每次挖的土不能太厚,但一定要挖到底,将泥土从一堆翻向另一堆。第一次翻的泥还是稀散的样子,第二次以后泥土已经粘结成块,每次翻泥就象切豆腐一样,泥土被一块块地翻向另一边,如果能做到锄头上一点泥也不粘,那就轻松多了。反复三四次后,泥土和水被充分混合,也就变成熟泥了。掌握了这些技巧后,我成为了知青点和泥最快也最轻松的人,还经常有时间帮助别人和泥。

特别是女生,她们体力差,臂力不够,拿着粘满泥的锄头,举起来都困难,常常把锄头把靠在腰间,以此来增加上举的力量,挖下去也只有一点点深,翻动不了多少泥土。有些人用脚去踩,甚至到队上的牛拦借头牛来踩,这样尽管也能将泥土和熟。但是,可能有部分泥土不均匀,且更难挖动。

捧砖时,先在砖台上抹一些细沙,用一个木制的砖模子,把模子在细沙堆中一搅,细沙粘上模子内壁后,将一块大小适当的泥使劲捧入模子中,切去多余的部分,将一块木板放在其上,把木板、模子和其中的砖一起快速地翻转过来,取出模子,砖就自然地落在木板上,若是没有细沙,砖块将粘在砖台或者模子上,取不出来。每捧五个砖,就要将其叠在一起,搬去放在晾晒区码成砖墙晾晒。晒砖也有学问,夏天因为气温高,可以码得紧凑一些,其他季节就要让每个砖块之间有点间隙并倾斜约十多度的角度,且每层的倾斜角度相反,以利通风。

每个人都会在捧砖时系一条齐胸的围巾,这样搬砖时可以将其靠在身上,省不少力气,否则,衣服上会涂上许多泥印子。女生比男生力气小,每块砖坯有八九斤重,她们每次只能搬三块或四块砖,只有女汉子才能一次搬五块。

将泥土捧入模子中的力度最难掌握,力量太小,泥块不能充满整个模子,制出的砖做不到棱角分明,不合格;力量太大,使模子移位,泥土从模子的底部溢出,大于规定尺寸,也不合格。当某个砖角捧的不到位时,可以用大姆指一按,使那个砖角填满。

每天重复简单而又劳累的工作。我们每天都会清早起来先去和好泥,再去吃早饭,和好的泥必须在当天棒完,没用完的泥在第二天将变得干硬,重新和泥会更困难。如果遇到突然下雨,就是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别人是要进屋避雨,我们却是急急忙忙地往晒砖坪冲,把一张张的毛扇(一种稻草编的挡雨工具)盖在晾晒的砖墙上,否则,捧好的砖被雨水一淋,将全部报废,所做的一切将付之东流。当砖积累到一定的量并晒干以后,就要烧砖了。

烧砖前要先将一块地整平,挖掘几条沟用于生火,再将煤块和砖混合码成一个园桶样,园桶的直径约6-8米,高7-8米,外围铁丝扎好,砖烧的好坏经验最重要,煤块和砖混合的量要适当,煤太多则烧出的砖太老变型,有的甚至多个砖块粘在一起,无法使用,煤太少则烧出的砖太嫩,强度不够,也无法使用,所用煤的燃烧值不能太高,否则砖块必定会粘在一起,当时,我们用煤的燃烧值就很高,作煤块时要加许多的黄土来降低燃烧值,当然,减少成本,也是一个方面。一旦做得不好,将前功尽弃。有一次,我们在作煤时掺的黄土太少,那窑砖烧成后,中间部分的砖粘结成块,扭曲变形,颜色都变成了紫色,用钢钎撬都撬不开,只好整块整块的丟弃。如果烧出的砖是粉红色,那就是烧的火候不够,这样的砖强度不达标,但还可以用,只是不能用在承重墙上。

砖窑的基座要结实,一般是在地上挖出一块圆形平整的地方,从圆心修几条放射状的地沟(知道“地沟油”这个名称的来历吗,也是在地上挖一条地沟,架上一口大锅,将从餐馆收来的泔水在锅里煮,把水煮干后就成了地沟油),在地沟上放一些煤块和砖块,要保证二排煤或砖块的搭口要在地沟的正中间,一是有一定的支撑,二是搭口的缝隙便于点火和燃烧时通风,最底下一层放的煤块最多,一般是二块砖之间夹二块煤,便于点火。地沟也就成为以后点火的火洞,但也让要砖块均匀分布,因为整个砖窑的重量全压在这一层上,煤块燃烧后成灰,就靠这些砖块支撑了,第二层以上以砖块为主,不存在支撑问题。

荣师傅是红砖厂的烧砖师傅,他有意传给我烧砖的技术,在装砖窑的过程中,装一点,教一点,毫无保留将他掌握的技术传授给我。

图8 荣师傅和本人

砖窑外面的围子就太重要了,一般是用已经烧好的砖做围子,码二排横的,再码一排竖的,用6毫米粗的铁丝扎在竖立的一排上,松紧要适度,否则,可能导致砖窑在烧的过程中坍塌。围子与砖坯之间要填约十公分厚的黄土,使砖窑保持密封。能作围子的人不多,我就是其中的一个。红砖厂有几个烧砖的老师傅带我们,做起来不是太难,就是累人,所有的砖坯、煤块和土都是靠人力一担担挑上去。所以,一般砖窑都建在靠近晒砖坯的地方。

点火一般是在晚上,每个人负责一个火洞,将点燃的木柴插入砖窑底部的烧火洞中,不停地用扇子向烧火洞扇风,加木柴,以点燃里面的煤块,几个小时的烟熏火烤,极其难受,但也有乐在其中。十来个人其实也难得同时聚集在一起,平时棒砖也相距较远,时间支配也自由,有的早,有的晚。三人成虎,十来人成什么,几个小时的时间,总得找点乐子,大家一边讲着各式各样的笑话,一边扇风点火,莫非“煽风点火”这个成语来自于烧砖? 好像扇风点火的寓意在其他方面吧。点火以后,砖窑自己烧几天,这过程要有人经常去看一看,要是火力太猛,就要在围子上掏几个洞以增加通风量,降低砖窑的温度,要是火力不够,那就没有办法了,又不能在烧砖的过程中往里加煤。在砖窑燃烧的后期,也可以用此法加快自然冷却的速度,然后就可以卸窑了。

砖厂在一座小山上,有一条土路通往砖厂,路的中段有一个陡坡,坡的上面就是茶山区医院,输运煤炭等物质都是用拖拉机运,下雨天,拖拉机轮胎打滑,爬不上那个陡坡,有时候甚至车头都翘起来,拖拉机头前面的二个小车轮都离开了地面,方向盘也失去作用,看起来好吓人。遇到这种情况,司机也不会心荒,他会将拖拉机退到坡底,到我们那喊人帮忙。我们去不是帮忙推车,而是让几个站在拖拉机前面的车鼻子上,增大车头的重量,让前面的二个小车轮紧贴地面,加大机头与地面的摩擦力,也有人拿着砖块去塞后轮,防止拖车后滑。这种作法看上去很危险,其实因车速很慢,不会出什么事,现在很难见到这种场景了。

我们当时下乡是下在知青点,就是十几个或几十个知青在一起工作和生活,比上几届的情况好多了,他们是插队落户,真正的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很难溶为一体,下乡的第一年,我们有每月十元的生活补助,集体开伙,砖厂还专门为我们请了一个大师傅做饭,但生活还是很艰苦。可以算一笔帐,0.138元一斤的米,每月31斤,需4.28元,还要买油、盐、煤等生活必需品,剩下买菜的钱就不多了,当时的猪肉价格是每斤0.78元,半月都难得吃一次肉,干辣椒汤拌饭是常有的,别说吃好,能吃个半饱就算不错了。吃的是大锅饭,吃饭时如果动作不快点,别说吃多少菜,连汤都会没得喝,像那些一口饭都要嚼三十六下的人,只有饿肚子的份。

有一天,不记得是被什么事情担误了,王文忠回来晚了一点,等他端起饭碗上桌,菜盒子里已经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了。大师傅有点过意不去,架起炒菜的铁锅,煮了一个鸡蛋汤,喊王文忠过去盛汤,其他几人也立即跟了过去,王文忠怕别人与他抢汤喝,往锅先吐了一口口水,李义辉等人见状,也纷纷往锅里吐口水,几个人把那锅蛋汤一滴不剩地爪分了。那个还去管蛋汤干净不干净。

有了那一段经历,导致我现在还吃饭吃得飞快,有时几个朋友一起在餐馆吃饭,往往菜还没上齐,我已经吃完了。在农村,如果不自己种菜、养鸡、养鸭和喂猪,什么都要买,是很难过日子的,没钱啊。一开始是王文忠当司务长,后来我接文中的手,当过几个月知青点的司务长,知道柴、米、油、盐的精贵。我们烧了那么多的砖,可以卖不少的钱,也不知道被谁收了。

每年的春耕、双抢和收收三个农忙季节,每个知青要到所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每个知青在队里也有一户接收的农家,在队期间的吃和住都在这户农家。到了年底,都回到各自的生产队,参加年终分配,队里一般都会杀猪、干塘、每人除了分谷以外,还可分到一二条鱼,几斤猪肉带回家过年。第一年我所在的生产队结算工分值为0.18元/每10工分,也就是说,每干一天活,可以得到0.18元钱,一个月按30天算有5.4元,一年有 64.8元的年收入。实际上,我到年底还拿不了那么多钱,有许多费用是要扣除的。

“双抢”是一年中最苦的时候,我们那里的农村,水稻一般种春夏两季,春季种的叫早稻,夏季种的晚稻,所以,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要收割春季种下的稻子,种下夏季的秧苗,简称“双抢”,尽管在小学和中学时,年年到农村支援双抢,但那时年纪小,做得最多的是插秧,有时候还觉得好玩。但下乡后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在炎炎烈日下割一上午的稻子,捧一上午的禾,腰酸腿软,汗水湿透了全身全身没有一根干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半步都不想移动,收工时还要担上一担一百多斤重的谷子回晒谷场,头顶正午如火的太阳,肩担着半年的收成-稻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田埂上,几百米的距离都要歇好几次,那一担谷子真的可以将人压垮。有人可能会说,日头太烈,可以到树下阴凉点的地方多呆一会呀,田里那有什么树,唯一可以挡点阳光的就是头上的草帽,身上还必须穿厚点的长衣、长裤,否则会脱掉层皮的。

光是把谷子收回来就把人累得要死,别说还要耕地、播种、插秧、施肥、来田、除草、杀虫和灌概等等,没有一件事是轻松的,并且只要其中任何一件事没有做到位,收成就会减少,你就是把所有的事都做的很好,还要靠老天帮忙。否则,只要一场大雨、一场干旱或一次虫灾,就可能导致颗粒无收。禾草也要扎成一把把,晒干,再收回来,有大用的。在冬天里作为牛的饲料,是织毛扇,搓草绳和盖房顶的好材料。那时有许多房子的屋顶就是稻草盖的,铺床取暖,烧火等都用得着。正是: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没有在农村当过农民,种过田的人,谁能体会到这首诗词的真实含意。小时候,见过真正的棒禾,一个高六七十公分高,直径近二米的大禾桶,四周用竹帘围好,只留一个一人多宽的口子,里面有一块木板,木板上有一些凸起的东西,将其拖到田里,放在割禾点的附近,否则要来回多跑好路。捧禾时拿着一把割来的禾使劲往木板上捧,使禾上的谷粒掉落禾桶中,一把禾,不使劲多捧几下,禾上的谷粒就掉不干净,这也是中国沿用了几千年的方法。在我们下乡时,技术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禾桶已经由圆形改成了长条形,有点象条船,拖动更容易,那块木板也改为了滚简,滚简上也的一些凸起的齿,脚下有一个脚踏板,踏板通过连杆机构与滚简连接,用力向下不停地踩脚踏板,使滚简滚动,些时,只要把割来的禾放在滚简上,滚简上凸起的齿会将和上的谷粒扯下。改进后的禾桶也取了一个新名字:叫打谷机或打稻机。还有插秧机的出现,为水稻的生产省了许多力,捧禾也改称为打谷。

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我有点弄不明白,还高高的谷堆,在我们那里,有谷一定会装在谷仓里,堆在外面难道不怕老鼠偷吃,不怕雨淋,古时候也没有人会堆谷吧,所谓开仓放粮不就是把谷子从粮仓里往外拿啵,我们倒是堆过稻草,并且是堆在离牛拦屋不远的地方,便于冬天给牛喂草。

收回来的谷子要变成米,还有工作要做,先要用风车吹掉谷子中的杂物,再用石臼将谷壳去掉(你如果到毛泽东和刘少奇的故居,就可以看到风车和石臼),这个过程叫做舂米,全人工操作,后来有了碾米机,可由柴油机或电动机带动,机械操作,舂米就像捧禾一样,成为了历史名词。几十年来,又有多少名词被改写,被遗忘。

下乡几个月后,公社利用我们知青的安置费建了一个花炮厂,有一栋二层的单间楼房,一楼用于办公,二楼作为知青的宿舍。用我们红砖厂自己烧的砖砌墙,到公社石牌冲林场砍树做房梁和门窗,石牌冲林场是另外一个知青点,离红砖厂有二十几里山路。我有二个高三班的同学下乡在那里,正好去见见面。我们去那把砍好的树扛回来,每天将树扛回以后,一个个都累得半死,想想也是,扛一棵三四米长,碗口粗的木头走二十几里山路,能不累么。终于有了住的地方,并且还是二个人一间的那种,还安上了电灯,可惜的是没住多久我就离开了,去了另一个知青点:红旗茶场。

红砖厂的一个师傅收媳妇,我们的知青都去喝喜酒,几个人坐一桌,等到扣肉上桌,不到三秒几个人一抢而空,李义辉立即把装扣肉的碗隐藏在桌子底下,然后大喊起来,我们这桌怎么没有上扣肉,人大多,送菜的人也记不清,主家只再好上了一份扣肉。要知道,那时候一桌十个菜,只有扣肉和鱼是不打底子的,其他的菜都只有表面一层,下面全是罗卜、干笋、芋头等打底子。在我们那里,酒席上的扣肉是最重要的一个菜,出这个菜时,要放炮竹,主家要称厨的,也就是给厨师打红包。我们多吃了一份扣肉,其他桌就要少一份,也不知道主家最后怎么了的难。

我们下乡的地方在公路旁,是那种沙石路面的路,每天有一班公路客运班车,回县城的标价是0.5元,没有钱坐车,每次回城都是几个人一起结伴走路,戏称11号公共汽车,遇到顺路的拖拉机,不管司机同不同意,大家一起爬上去,因拖拉机车速慢,司机还反映过来,我们就都在车上了。有时候为了拦汽车,我们派一个女生站在马路上招手拦车,其他人隐藏在路的边坡下或路边的房子后,等汽车停下,大家从车旁边或车后面一哄而上,爬上车箱,开车司机拿我们没有一点办法。当然,如果驾驶室还有座位,由拦车的女生坐,也给司机一个调口味的机会。也有时候特别运气不好的时候,走一下午都没有一辆车经过。

有一次,想尽办法都没车停下来,只好强行拦车,几个人一字排开,横站在马路上,来了一辆运煤的半掛车,货箱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了,司机见我们强行拦车,不想停,直到到了近前才一脚急刹,差点就碰到了我们,我们的人没碰到,但车上的两人就惨了,由于急刹车,他们因惯性从车上掉了下来,摔的鼻青脸肿,煤灰撒落一身。还好他们是先掉在油箱上,再从油箱摔到地上,两个人都只是破了皮,没有伤筋动骨。那两人还没从地上爬起来,我们就都已经在车上了。这样拦车就是我们和司机之间的斗智斗勇,对我们来说,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也只做过一次,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图9  他们六人在红砖厂解散时被分配到公社农机厂

在工作之余和下雨天,大家除吹牛打屁外(要是吃了红薯以后,屁特别多,那像现在,聊天都可以不见面,更别说闻屁臭了)。各人都有一些爱好,敏姐姐有一把小提琴,可能对专家来说,他拉得有点业余,但对我们来说,专业和业余有什么区别,小提琴音色相当不错,经常听听也是一种享受。妹子长得又高又帅,有另一个外号叫高子,高富帅只少一个富字,他喜欢画画,常常照着镜子画自画像,结果是画得也不怎么像他自己,还自得其乐,被我们取笑也不恼,他还喜欢吊嗓子,清早起来就啊啊啊个不停,发言又不是太准,听着却特别有味。他回城后,有一段时间在县城的朝阳照相馆工作,整天在那给人家画相,后来听说身体出了问题,日子过不太好。强呀子酒量很好,一次喝一斤白酒没有问题,也经常喝点小酒。贺米喜欢画画妆,她当时有一句名言,“只要再瘦一点,就比李铁梅还好看一点”, 李铁梅是红灯记里的女主角,如果仔细的看贺米长得和李铁梅还真有点相象。

图9郭春霞在农机厂工作中

而对于恋爱当时也是处于萌芽的状态,比如,王文忠和漆书梅二个有那么点意思,应林强有点喜欢郭春霞。但是,她有一个暗恋对象叫德国的人,在株洲工作,从株洲追郭春霞追到了红砖厂,他从株洲坐车到醴陵,从醴陵走了三十多公里路,花了一下午,到红砖厂来见她。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大。德国比我们都大一点,大家都叫他德哥。其实,郭春霞家里当时是反对她们二个谈恋爱,她老妈找到贺丽君,对她说:"要是德国来找郭春霞,请你马上写信告诉我",想要阻止她们交往,又没有其他办法。每次德哥过来,向素娥不好意思呆在房里做电灯泡,只好走掉,大家都说她是为他们站岗放哨。

我没有什么特长,体育不行,也没有音乐细胞且五音不全,画也画不好,大部分业余时间是在发呆中度过,或者看妹子画画,听敏姐姐拉小提琴,和文别他们一起吹吹牛,斗斗嘴。

图10 卫生知识
图11 军事知识
图12 生理知识
图13书的价格

当时每个知青点都发了一套青年自学丛书,有十几本,书中都是一些实用知识,也很经典。大家有时也看点书,打发时间。在红砖厂散伙时,我抢了三本,一直保留到现在。

在农村,工作累点没关系,生活苦点没关系,吃不饱也没关系。关键是家人不在身边,前途渺茫,不知道路在何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难道在农村干一辈了?心中的烦恼和苦闷难以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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