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10期征文伯乐猫小说备推专题 ‧本周值【博】

终点 | 魂归西去人依念

2023-02-23  本文已影响0人  余妄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猫妖联合征文【博】。

如果说执念是起点的话,那么放下便是终点。

01

又是一年春节。妻子望着窗外,横跨在海岸中间的桥上,有几名儿童在追逐着。妻子神情凝重,朝那边喊道:“别跑了,小心掉进海里。”那座桥没有维护设施,却有许多小孩在上面追逐打闹。看到这里,我想起我的儿子小志,在一年前失足跌进海里。他的同学林伟眼睁睁看着他沉下去,等我赶到时,小志已经断气了。自那以后,妻子就在海岸旁租了一个房间,每看到孩子在追逐,就朝外面喊着。孩子听到她的喊叫声,停住了脚步,拿出一个大烟花放在地上点燃,烟花绽放在半空中。妻子看到烟花,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

我看着妻子面容憔悴,脸上瘦得连一块肉都没有,隐隐约约看到几条青丝泛起。我拿起一张纸巾递给她,“要不我们搬家吧?”

“不…不搬。”妻子挠着乱蓬蓬的头发,“你说小志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也可以看到这么美的烟花?”

我静默在一旁,看着烟花绽放在空中,立在桥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光映在水平面上。我瞧着蔚蓝的天空,逐渐暗淡,叹了一口气,“会的。”

“如果那天我不让他和林伟出去玩,如果那天我能看到他们追逐,如果那天我跟着他们…”

“够了,舒雅,这不是你的错。”我安抚着妻子。

“不是我的错,那就是林伟的错,一定是他把我家小志推到海里……对,一定是他,我要他还我小志命来。”妻子眼泪滑落下来,身体颤抖着,问:“易警官,你是警察,能不能给我孩子一个公道?”

“舒雅,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吧。”我走过去搀扶舒雅。

舒雅推开我的手,喊道:“这事过不去了,小志他那么可爱,他才几岁呀,就去世了。为什么去世的人偏偏是他,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舒雅扯着嗓子喊着,眼泪不停地冒出来。

我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泪打湿着我的衣服。我穿着黑色大衣,身上暖暖的,却感觉到一股凉意。舒雅搂着我的腰,哭了一会,直到再也哭不出来,便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纸巾,静默在一旁,看着外面的孩子在欢呼着。她眼光呆滞,像是在思考什么。我往她那边靠近,她退后一步,说了一句:“要不我们离婚吧!”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我很意外。“为什么要这么想?”我不解地问,“只是因为小志吗?”她摇了摇头,捂着脸,“算是吧,我们已经回不到以前了。”我走过去拽着她的手,“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我们还年轻。”她推开我的手,“对不起,易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她往房间走去,“啪”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又放下,一时不知道该看什么,往年过年都是和小志出去看电影,这会……想到小志,我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中华烟,这包烟是同事送的,所以我留了下来。在这座城市干了三年刑警,多多少少有人送烟,但除了同事给的烟好拿,其他人给的都显得十分沉重。

02

翌日,鞭炮声响彻在耳边。我从沙发上醒来,身上凉嗖嗖的,不自觉打了一个喷嚏。我把外套拉链拉上 ,起身走向舒雅房间,但听到一阵脚步声。身为刑警的我,变得格外小心。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虽没有佩戴配枪,但却被习惯带领着。

“咚咚”两声响彻在门外。外面传来一个稚嫩儿童的声音,“易叔叔,在吗?”

我听出声音是谁,连忙跨步上前。我放轻脚步,怕吵醒舒雅。我来到门前,把门打开,瞧见那两张面孔,立刻跨过门槛,把他们挡在门外,有些不耐烦,“不是,你们来干什么?”

林母朝我鞠了一个躬,指着一旁的林伟,“这孩子硬吵着来看你们。”

“这事都过去了,再说了舒雅不想见到你们,算我求你们了,快走吧。”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春节一大早就遇到不想见的人。

“易叔叔,新年快乐。”林伟朝我打了一个招呼。

我看到他,想起了小志,心里有些不悦,“你们还是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

林伟眼角冒出眼泪,“对不起,易叔叔,小志的事,我真的是无心的。”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到林伟也不过是个十岁孩童,我跟他置什么气呀,只是小志与他同龄,如果不是那场意外,说不定他们还是好朋友。我看着林伟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站在风中,也不想驱赶他们,可他们不走也不是办法。我朝他们挥了挥手,“走吧。”

林母拽着林伟转身离开。屋内传来脚步声,舒雅走了出来,看到林伟喊道:“就是你把我儿子推下去的。”

林伟回头看着舒雅,连忙摇头,“阿姨,不是我。”

“就是你,你别走,我要你赔命。”舒雅往前冲。我把她挡在屋内,“他还是个孩子,别和他计较。”

“孩子,我门家小志就不是孩子吗?”舒雅推了我一把。

林母拽着小志的手,头也不会地走着。

我用身子挡住舒雅。她像发了疯地举起拳头捶我,眼泪渐渐从眼角溢出来。直到林伟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她才静默在一旁,说:“易警官,我们离婚吧。”

“舒雅,不是,难不成你要林伟以命抵命吗?”

“是!”舒雅朝我吼道,“凭什么他害死我的孩子,就几句重复的道歉和一笔臭钱,就把这事了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了,他不死我不罢休。”

“不是,舒雅,我是警察,我调查过好几次了,确实是我们小志踩空了,这确实是一场意外,你要别人家孩子的命干嘛。”

“你走吧,去当你的警察去。”舒雅叹了一口气,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舒雅,你这样我真的放心不下,要不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滚,我没有病。”舒雅说完,走回房间,又把门关上。

我敲着门,扭动着把手,里面的门被死死锁着。我长叹了一口气,蹲在舒雅门前。

一会之后,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李队打来的电话。我划开接听,“喂,李队,什么事?”

“有案子了。”

“什么案。”

“贩卖儿童案,你回局里一趟。”

“嗯,好。”我挂断电话,和舒雅说一声,“舒雅,我回局里一趟。”她没有应答,我叹了一口气,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我来到鞋柜旁,穿上一双白色悠闲鞋,这是舒雅前两年给我买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但我不舍得丢掉。我把手机放在外套内侧,心想:大过年的,人贩子怎么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新年过于热闹和松懈,确实会让有心人乘机而入。想到这里,我迅速系好鞋带,拿起车钥匙走出门外。关好门之后,我来到停车的地方。

从我住的地方到市公安局,开车要半个小时。我来到车旁,按了一下电子锁,轻轻打开车门,坐在车上,边踩着油门边打方向盘,往市里行驶着。

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来到市局门口,停好车从车上走下来。刚好看到李队从局里走出来。我迎面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李队,什么情况?”

李队说:“昨天除夕夜,有两个人贩子拐走了几个孩童,现在我们抓到一个,可他嘴巴硬,撬不开,待会你和小周一起去审问一下,看能不能撬出其中一个同伙来。”

“那你去哪里?”我问。

“去帮刘局应付记者,也不知道媒体怎么回事,这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今早他们就知道了,还堵在刘局家门口,这会刘局没办法,让我出面。所以,此事非同小可,要尽早破案。”

“有几个小孩失踪了?”

“八个。”

“好,交给我吧。”

我朝李队挥了挥手,走进局里,绕过通道,走进我们队的办公室。小周拿着一个笔记本,迎面朝我这边走来,“副队,你来了?”

“嗯,说一说嫌疑人情况吧。”我来到我的座位前,那起水杯走向水机。

我们组一个七个人,技术科小刘、鉴证科李老和他的助手高宇,还有法医陈医生和李队,以及小周和我。小周是我带出来的,他总喜欢剪一头寸头,年纪二十五左右,是个干活的能手。

小周打开笔记本说:“嫌疑人叫王立,四十岁左右,住在南桥路西,靠在村西面的那一条路。”

“嗯,这条路我去过,你接着说。”我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昨天王家夫妇报案,说他的孩子去找朋友玩,可到晚上七点都没有回来吃晚饭,那孩子在走之前还说晚上回来吃饭,可到点没发现人,两夫妻就急了,打电话到孩子朋友家,可孩子朋友说压根就没来过他家。王家夫妇一听,就立刻出去找人,但找了几个小时,把孩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找着,他们就在晚上十点报了案。”小周按着笔记本的念着。

“那对夫妇叫什么名字?”

“男的叫王志德,女的叫黄晓慧。”

“孩子呢?”

“王志强。”

“几岁了?”

“刚好十岁。”

我叹了一口气,问:“怎么觉得王立有嫌疑的?”

“今早我和李队去查监控,发现王立拉扯着一个小孩,我们就开始怀疑他,并在他家门口蹲了一个多小时,他果然出现了,还在他家找到几瓶喷雾型的迷药,所以我和李队就逮捕了他,这会人还在审讯室呢?”

“走,随我去看看。”我紧握着拳头,往审讯室那边走去。我和小周走进审讯室,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人,他穿着黑色皮衣和棕色裤子,头发有些长,将要盖住眼睛。他瞧见我和小周,嘴唇动了一下,一旁的胡子也跟着动着。

我和小周坐在他对面。我问了他一句:“你是王立?”

“对,这个我都说过很多回了。”王立埋怨道。

“那说说吧,你是怎么绑架孩子的?”我死死盯着王立。

“冤枉呀,警察同志,我哪有绑架孩子?”王立装起可怜来。

“那你房屋的迷药是怎么回事?”我紧握着拳头,把一旁的台灯抬高,照在他脸上。

他眨了一下眼睛,晃动着身子,“我晚上睡觉睡不着,喷点迷药才不会失眠,警察不会连这个都管吧?”

我推了一旁的小周,抬头看着墙角处的摄像头,“去把监控关了。”

小周瞪了王立一眼,走出去关掉监控。

我站了起来,“我再问你,有没有绑架孩子?”

“绑架啥孩子,我……”

我没等王立说完,用手按住王立的头,让他的头趴在桌子上,顺手拿起小周的日记本,“说,有没有绑架孩子?”

“救命呀,警察打人了。”王力喊道。

我用手推着他的头磕在桌子上,再举起日记本敲打他的头,“再问你一次,有没有绑架孩子?”

“没……有。”王力捂着额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我拎着日记本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有。”王立全身颤抖,喊了一声。

“在哪里?”我再用笔记本敲着他的脑袋。

“在……怀安街53号房,我搭档张强家。”

“你们是两人绑架吗?”我把笔记本摔在桌上 。

“是,我和张强一起干的。”王立叹了一口气,额头正冒着虚汗。我记下那个地点,走出门外,喊了一下小周。小周朝我这边走来,问:“都招了吗?”

“招了 。”我说,“收拾一下,和我出去探个虚实。”

“就我们两个人吗?”小周瞪着眼珠子。

“放心,对方就一个同伙,而且我们有配枪,别怂。”我拍了拍小周肩膀。

小周挺直身子,摸着腰间的配枪,“有易副队在,我不慌。”

“那走吧。”我轻推了他一把。他身上的卫衣抖动一下。

我们走出门外。我拿出车钥匙开锁,打开车门,坐在车上。小周也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我边踩油门边打着方向盘,朝着王立说的“怀安街53号房”出发。

03

市公安局离怀安街有些距离,开车大致要半个小时。我看着远方的路,想起在家里的舒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小周叹了一口气,“你说这王立他们胆子也真大,竟然把孩子藏在租的房间,就不怕别人发现吗?”

“可能是初犯吧,没有什么经验。”我说道。

“有可能。”小周点了点头,望着远方 。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到了怀安街。我停好车之后,就开始找53号房,这里大部分都是租客,我们绕过一间间房屋走着。房子的对面是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门口前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胖女人。她正照着镜子,抚摸着自己右脸颊上的老人斑。我从她那边走近,小周跟随在后。她瞧见我们,客气地说:“要点什么?”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我问。

“是,也是管理这些租房的老板。”胖女人摇晃着手里的金镯子,挺着圆肚子,看着我们。

我拿出口袋里的证件,举在胖女人眼前,“警察,问你几个问题。”

“原来是警察同志呀,您有问题尽管问。”

“认不认识王立?”

“认识,住在下一个路口的53房。”胖女人想了一下,“你们这么一问,我倒想起一个奇怪的事来。”

“什么事?”我盯着胖女人,期待着她口中的答案。

“前两天晚上,我听见他们房里有孩子的哭声。而那一晚,他的舍友张强也很奇怪,在我这里买了一箱方便面。”胖女人神情凝重,微肿的眼睛快眯成缝 。

“那你附近有没有孩子失踪?”我接着问。

“这附近倒是没有,不过我在他们门前捡到一瓶喷雾,上面还有迷药两个字。”胖女人说着,走到柜台处,从第二层里拿出一瓶喷雾。

我从自己口袋里拿出备好的一捆袋子,取下一个袋子,包住手,“拿来我看看。”

胖女人把喷雾扔进袋子里,说:“就是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

我系好袋子,看着里面的喷雾,心想:拿回去化验一下说不定是可靠的证物。于是,我轻轻把袋子塞进外套的内侧。

小周看我不说话,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们现在行动吗?”

我瞥了小周一眼,看着胖女人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带个路,让我们找到张强。”

“好,跟我来。”胖女人从口袋里拿出电子锁,按了一下,悬挂在小卖部顶上的铁门降下来。

我们看着门关了之后,就跟在胖女人后面走着。她体型肥胖,走路十分慢,但好在不远,到了第二个路口时,胖女人指着倒数第二个门,“就是那屋。”

“麻烦敲一下门。”我说。

胖女人敲着门,传出“咚咚”几声。“谁呀?”张强从屋内喊道。

“是我,房东。”胖女人看了我一眼,压低着声音说 。

“什么事?”张强问。

“王立要我把一个东西交给你,你开开门 。”胖女人转动着眼珠子,想到一个理由。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心里夸赞她这个理由好。

“什么东西?”张强接着问 。

“就一个包裹,不拆开不知道是什么?”胖女人嘴角上扬,像对自己编的谎话很满意。

我听到张强扭动门锁的声音,迅速拿出手铐,朝小周使了一个眼神。

门开了一个缝隙,张强露出眼珠子张望了一下。我迅速推开门,扑到张强身上。他拼命地挣扎着:“干什么?”我一边手拿着手铐,一边手按着他的手,给他右手铐上。小周连忙过来拽着他的左手,拉扯到手铐边,我迅速拿起那一边手铐铐住他左手。

“你们干什么?”张强吼道。

“警察,安静一点。”我隐隐约约听到小孩的哭泣声,看了一眼房间,有两个房间的门关着,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我往前走了一步,像听到椅子敲着地砖的声音,这声音从左边的房间传出,越靠近越明显。我一脚踹开门,七八个孩子被绑着坐在地上,嘴上封着胶带。我连忙上前给他们松绑,说:“我是警察,你们放心。”说完,便给他们解开绳子。那粗绳勒着孩子的手和腰,很清晰地看到手上有残余的勒痕。孩子抱成一团,年龄差不多都是十岁左右,他们脸上挂着泪水,哭着叫嚷了几声。我连忙给李队打电话,电话通了之后,我说了一句:“孩子找到了,在怀安街53号房。”

“好,我这就过去。”电话那边传来李队的声音。李队挂断电话之后, 我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看着这群孩子 ,对他们说:“你们不用怕,我带你们回家。”孩子们看向我这边,其中一个孩子比较胖,来到我面前问:“叔叔,为什么这些坏人要抓我们?”我看着那孩子年纪和小智差不多,心里有些难受,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坏人有时候会被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诱惑,或者因为心里执念太深而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事情,但如果我们受到伤害,一定寻求警方帮助,要懂得用合法的权利保护自己。”我说完看着那孩子,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为了缓解尴尬,我便问了那个孩子名字。他朝我微笑着说:“叔叔,我叫王志强。”听到这个名字,我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安抚着他们。

过了许久,李队和警队的同事们赶到这个地方。李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辛苦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回去休息一下。”

我想起舒雅还在家里,确实有些放心不下,便说道:“那先交给你,明早再和你对接工作。”

“好,回吧。”李队说道。

我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小周说:“把他按好了,别让他逃了。”

“好,你放心。”小周按着张强,不让他起来。

李队差几个人把孩子护送出去,走到门口喊了我一声,“对了,易书。”

我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新年快乐。”李队笑着说,“恭喜发财。”

“好,大伙都辛苦了,祝大家新年快乐。”我朝他门招手说道,便走出门外。

我走在路上,到了停车的地方,便拿出钥匙开了车锁,打开车门坐在车上,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04

我开着车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我停好车之后,看着那一座桥,没有什么人,只有一点月光洒在桥面上。路灯照亮着桥面,今晚倒没有多少人在这里放烟花,可能是因为儿童失踪的事情,造成人心惶惶。

我走到家门口,听到隔壁那屋吵吵嚷嚷的,时不时有人冒出几句:“新年快乐。”我拿出钥匙打开门,跨进门口,听到电视的声音,脱下鞋往大厅走去,舒雅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李队的声音。我往电视瞧了一眼,一名穿着西装的男记者正问着李队:“李队长,关于儿童绑架一案对本市影响重大,请问警方多久可以破案呢?”李队轻咳一声,清了一下嗓子,对准男记者的话筒,说:“这个案子发生在新年期间,所以家长们尽量少让孩子外出,如非要外出,家长们一定要陪同孩子一起,这样才可以避免歹徒乘机而入。而对于那些歹徒,我们警方绝不姑息,并且我们会尽快找回被绑架的孩子。”

舒雅瞧我站在原地,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神情冷漠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对,那个……你吃饭了吗?”我一时不知道和舒雅说什么,大概是因为小志的事情,让我们之间早产生隔膜。

“吃了。”舒雅说,“那个绑架孩子的案,你们有线索吗?”

“有的,已经捉到人了。”我感觉屋里有些热,便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

“今天洗衣服,你这外套要不要洗?”舒雅瞥了我的外套一眼 。

“洗吧。”我说完朝厕所走去,关上厕所的门撒了泡尿,再洗把脸,便从厕所里出来。

我走到客厅时,舒雅已经回房了,阳台里冒出洗衣机“咯咯”的响声。我轻敲着舒雅房间的门,问:“舒雅,要不我们出去逛一逛,大过年的一定很热闹。”

“不必了。”舒雅说,“明天我打算回老家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不是,舒雅,我们……”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睡了。”舒雅打断我的话,语气有些冷漠。

我看着她房间的灯关了,没有再去敲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世界,小志的身影浮现在我脑海里:他在追着我跑,边追边喊着:“爸爸,等等我……”我叹了一口气,想起小志小时候,一直喜欢追着我跑,心里有些难受,眼泪湿润眼眶,一滴泪从脸颊上滑落。隔壁房间依然很热闹,隐隐约约听到酒瓶碰撞声和搓麻将声。而我这屋却静得出奇。我静静地看着外面:那座桥、那面湖,浮现着一些痛苦的回忆。

05

翌日早晨,闹钟按时响起。我披上一件黑色皮衣,走进厕所刷牙洗脸,看到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快盖到眉毛,拿起架子上的梳子沾点水梳理一下,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胡子稍微长了一些,虽说还差三年就四十,但心态已经老化。没有精心维护那黝黑的皮肤,扭开水龙头捧水往脸上洒,脸上有些痘印还嵌在皮肤表面。我轻拍一下脸,再拿起毛巾擦干,看着杯子里的牙刷少了一把,立刻跑出门去,来到舒雅房间。她把被子叠得很整齐,房间一角的行李箱不见了踪影。我看着书桌上留着一张信纸,便打开一看。

她在信中写道:易书,我们回不去了。自从小志去世之后,一切都回不到曾经了。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我们少了一种牵绊。我也想过和你重新来过,再给你生一个孩子。可我常常做噩梦,梦到小志不止一次死在我面前。我知道你是警察,你有你心中的正义要守,可我们的孩子不能白死,即使他是死于意外,我也不会因为一沓死沉的纸币,断了我对儿子的念头。我知道你也怀念小志,不过你有工作可以麻木你,而我没有,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你也不用再寻我了。

我把信读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拨打舒雅的电话,在电话那头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有些担心,便给舒雅的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我便问:“妈,舒雅在你那吗?”

“没有呀,她不在你那吗?”

“不是,妈,她手机落在沙发上了,估计去买早餐了,一会就回来。”我生怕她母亲担心,便撒了一个谎。

“那就好,没啥事你就多陪陪她,小志的事,她一直没放下。”

“好,我知道,您放心。”

我挂断电话,想了一下,她会去哪里呢?说不准在小志去过的地方,可能在文化宫,或者在儿童公园?

对,还有一个地方。舒雅曾在海边给小志租过一间房,那里是一个度假村,当时小志想看海,便在他生日那天,租了海边度假村的一间房子,陪他过了一天生日。我想她定去那里了,那个地方好像叫天文台度假村。想到这里,我跑进厕所,迅速刷完牙,准备出去。

“嘟嘟”两声,手机振动了一下,我看到是小周打来的电话,连忙划开接听。

“喂,小周,怎么了?”

“易副队,昨天你收了那瓶喷雾,好像还没化验。”

“我没给你吗?我先找找,就这样。”我连忙挂断电话,想起那件外套,想起昨晚舒雅说要帮我洗外套。我立刻走到阳台,看着那件外套正挂在架子上,我踮起脚把外套取下来。外套湿漉漉的,我摸了一下内侧的口袋,再看了洗衣机里面,没有发现那瓶喷雾。我不敢往坏处想,但总感觉这事和舒雅有关系。我心里顿时失去分寸,拿起手机再给舒雅打了一个电话,那头依然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叹了一口气,把外套挂在架子上,想着不如请假去找一下舒雅。于是,我给李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我没有直接请假,而是问了一下情况,“李队,那两个人招了吗?”

“都招了,就他们两个人,理由也很简单,说是穷怕了,没钱过年,便打算绑架孩子。”

“那有没有其他同伙?”

“没有。”

“那……那没事的话,我想上午请半天假。”我顿了一下,站在原地等回复。

“咋了,是家里出事了吧?”

“也没什么事,就想歇一歇,陪我家那个过个年。”

“那行,准了。”

“好,谢谢李队。”我说完挂断电话,准备出门。

忽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莫不是舒雅回来了?

敲门声很急切,我连忙跑去开门。

林母冲进来,拽着我的手,“易警官,我家孩子不见了,他有没有在你这里?”

“没有呀,什么时间不见的?”

“今早八点的时候,我出门喊他便不见了踪影,我才想起近日有很多儿童失踪……”

我咽了一口唾液,虽然很不愿相信,但舒雅确实有很大的嫌疑。我安抚着林母,“你先回去,今晚天黑之前,我帮你找回林伟。”

“好,那就多谢易警官了。”林母朝我鞠了个躬。

我朝林母挥挥手,走到车旁。

06

清晨的风吹着道理两旁的树,树上的叶子落在地上,身姿随风摇曳着。我来到天文台度假村,停好车之后,便走到前台 。

一位穿制服的女人,有礼貌地朝我打了一声招呼:“先生,你需要什么吗?”

我看着女人年纪不大,大概二十五岁左右,脸上的装化得很均匀。我问了她一句:“可以让我看看你今日的客人登记本吗?”

女人摇了摇头,“这是客人隐私,不能向外透露。”

我掏出大衣内侧的警察证,“我是警察,麻烦你让我看一下登记本。”

女人朝我证件看了一眼,连忙从右手那一沓本子里,抽出其中一本比较厚的递给我,“这就是登记本。”

我接过登记本,找到今天的日期,“今早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女客人?”

女子点头,说:“有的,她还带了一个孩子。”

我立刻问:“住哪?”

她答道:“在307房。”

“有备用钥匙吗?”

女人慌了神,往后推了一步,“警官……你要干什么?”

“这是公务,还请你配合。”我轻敲着桌子,死死盯着她。她立刻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钥匙,上面的小便利贴上写着307。我立刻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来到电梯门口,按下上楼键。电梯很快开了门。我乘上电梯,心砰砰直跳,但愿舒雅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一会便到了三楼,我从电梯走出来,右手边是301,我一直顺着长廊走去,光线有些暗,往里边走去,依次是302、303……我走到307门口时,站在门前,举起钥匙,手心冒着汗。我把脚步放轻,掏出钥匙插进门孔里,“咔嚓”一声,门开了。我轻轻迈进一步,看到一个女人正蹲在通道里,抱膝痛哭。我认得她的衣服,高领棕色毛衣加一条牛仔裤,舒雅也有这么一套衣服。她没有发觉我进来,头埋在膝盖上,发出几声哽咽声。

我走近通道,看到那瓶喷雾丢在地上,心里有些慌,连忙问道:“舒雅,你没有做错事吧?”

她抬起头,擦拭着眼角的泪珠,“易警官你来了,是来抓我回去,还是来替你儿子报仇的?”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小志是死于意外,不关林伟的事,你偏要那孩子以命抵命你才罢休吗?”

“你说的没错,我有机会杀他的,可你知道吗?我下不了手。你来的正好,帮你儿子报仇。”舒雅站起来,冷笑道,摇了摇头,“我想易警官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朝舒雅那边走去,拽着她的手,“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去散散心,怎么样?”

舒雅推开我的手,“不怎么样,你应该把手铐拿出来给我铐上,让我在牢里陪着你上班。”

“我知道小志走后,你一直没有放下。我也知道那段时间我没有及时照顾你的感受,可你不能绑了林伟呀,他还是个孩子。”

“果然,你是来问罪的。”舒雅失望地摇了摇头,指着卧室里的房间,“他就在里面,你去救他吧。”

“我不是来问罪的,我们本是夫妻,应该患难与共,就像是小志的事情,你总憋在心里都不愿和我说。你有什么情绪你发泄出来,好不好?”我面对着舒雅,用手轻轻牵着她的手。

她的眼泪汪汪直下。我展开双手抱紧她,“好了,哭一会我们回家,好不好?”

舒雅靠在我肩膀上,“易书,我真的很累,真的特别累。我总是想起小志,我……”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我总是梦到他,我还想着他长大以后是像你还是像我?可是……他走了,就这么走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也很难受,我也经常想起他,可我们应该学会放下,不要再执着了。”

“叔叔,阿姨,是我错。”林伟从卧室里走出来,轻咬着下唇,那白皙的脸绷得有点紧。

舒雅连忙推开我,擦着脸颊上的泪水。

林伟扯着舒雅的衣服,一滴泪留下来,“阿姨,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不该和小志在江边追赶的。”

舒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伟,叹了一口气,静默在一旁。

我朝她使了一个眼神,“他只是一个孩子,你就原谅他吧。”

“好了,你送他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待一会。”舒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林伟,“阿姨已经原谅你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谢谢阿姨。”林伟松开舒雅的衣服,擦拭着眼泪。

“等等,易警官,你不是说要和我逛一逛吗?我看这里就不错。”舒雅朝我这边喊道,嘴角上扬。

“好,等我送林伟回家,就来陪你。”我欣慰地笑了一下,牵着林伟的手走出门口。

那一刻,我有一种错觉,小志还活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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