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No.12-游戏
（photo from pinterest.com）
我们爱上生命中第一个人时，多半抱着这是生命中最后一个爱人的心情，爱得满心希望，也满怀绝望。
青青爱着一个男人。
一个不知道到底爱不爱她的男人。
青青今年大三，浑身洋溢着年轻和美好，学校里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但她一个也不喜欢。
是的，连喜欢都不喜欢，更谈不上爱了。
只有这个男人让她一见倾心，她很肯定，这是爱。
这个男人是广告公司的文案，清瘦，苍白，个子不高，精致的窄黑框眼镜，微皱的亚麻衬衣，棕色自然卷长发习惯在颈后扎一个低低的马尾。
他们相识在一个朋友的饭局上，彼此没说几句话，散场时却手拉手离开了，自然得仿佛他们就是这么手拉手一起来的。
可他是有女朋友的。
女朋友是个模特，瘦，高，美，忙得不像话，一个月大概只有三五天和他在一起。
这三五天是青青最难过的日子。
但其它的时候她都很开心。
青青可以去他们的家，但不能进主卧，他们的一切活动都在带独立洗手间的客房进行，青青总是带着外卖和换洗衣服来，离开前彻底收拾干净，并经由他反复检查，确保不留丝毫痕迹。
他说他喜欢和青青一起吃外卖看光碟，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光。
所以他们在一起总是吃外卖。
可他会为模特女友煲老火汤，做精致的小菜，他说那是另一种感觉，在一起好几年了，感觉象家人，那是对辛苦工作的家人表示心疼和关爱。
他说什么青青都觉得有道理，他怎么做，青青都不会生气。
他还说，我们谁也不准爱上谁，这是游戏的规则，谁破坏了就要出局。
青青在心里偷偷地想，不告诉你，就不算破坏规则。
她不想替代模特女友的位置，也不想喝他煲的汤、吃他做的小菜，她觉得自己想要的就是一起吃外卖看光碟的快乐，她觉得这就是爱，不折不扣的爱，超过喜欢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直到有一天，他说模特女友终于累了，他们要结婚了。
青青说，那我呢？
他说，你还年轻，你会遇见你的家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你很快就会把我忘掉的。
青青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他们家的。
她只记得回到宿舍时只有同学M在，看见青青眼睛就亮了，凑上来神神秘秘地问，哎，想挣大钱不？
M说，有人想找大学生代孕，要个子高挑、身材苗条、相貌清秀、皮肤白皙、成绩优秀的，生女孩给十万，生男孩给十五万。
青青说，好。
她和M一起去代孕公司面试，她中选了，M落选了，从此不再搭理她。
青青不在乎，她享受着一种报复了谁的快意。
试管婴儿受孕成功后，青青的客人要求她办休学，并给她租了环境清幽的一居室，还派了钟点工每天过来打扫做饭。
钟点工每天给青青煲老火汤，再做几个精致小菜。
青青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我怀孕了。
哦。
我要生下来。
你想好了就行。
生下来卖掉，然后去旅行。
能卖多少钱啊？
女孩能卖十万，男孩能卖十五万。
那还不错，得分我一半吧。
一分也不给你。
呵呵。
青青终于掉下了眼泪。
她忍不住又约他出来见了一面，他瞪着她的大肚子差点把眼珠瞪出来，这才相信了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不许生，趁着月份还不算太大，快去做掉，不然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办？学还没念完！拿不到学历找不到工作，难道去要饭吗？这么不理智！为什么不早跟他说？那时候模特女友还没回来长住，他可以陪她去做手术，现在不行了，她只能自己去了，他负责全部费用，还可以再多给一些营养费……
青青笑了，说，别害怕，孩子不是你的。
他狐疑地看着青青。
这次见面之后，青青就跟他断了联系。
事实上她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只在每周日晚上跟家里通一次电话。
父母想把青青培养成独立坚强的人，上大学第一年就鼓励她寒暑假不回家，勤工俭学或出去旅游，所以对她这一年不回家也没起疑心，只是提醒她快毕业了，有空多考虑考虑未来。
青青考虑好了，拿到钱之后出去玩一圈，回来或者上学或者上班，学历不行就买假的，现在据说能买到网上可查的毕业证，而且用人单位也多半并不会真的去查。
考虑好之后她的心情就变得很平静。
直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青青的住处，居然找上了门来。
他面容憔悴，胡子拉碴，一向维持在微皱状态的亚麻衬衣也团成了抹布，他说青青我求你了，我们下个月就要举办婚礼了，你是打定主意到时要抱着孩子来故意让我难看吗？她去法国取婚纱了，我这几天有时间，我陪你去做引产，再给你一笔钱，你不是一直想去旅游吗？养好身体就可以去了，我给你足够周游全国的钱。我真的求求你，我真的爱她，我真的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不能让她看到这个孩子。
青青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成全你，我已经联系好卖家了，孩子一出生就抱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家很有钱，我住的房子不错吧，就是他们给租的，还请了人照顾我呢。
说话间钟点工开门进来，拎着丰盛的生鲜肉菜。
他半信半疑地告辞了。
后来他还来过两次，样子正常多了，还带了水果，虚虚实实地探听青青什么时候、在哪家医院生。
青青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客人预约了昂贵的私家医院，服务周到，且绝不多问。
孩子是顺产，从破水到落地不到三小时，青青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到底年轻，不一会她甚至可以下地慢慢行走了，客人的男方等在走廊上，将银行卡交给她，女方抱着孩子，问青青要不要看一眼。
青青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她看见了他，穿着运动服，戴着棒球帽，举着报纸缩在长椅上，鬼鬼祟祟地朝青青这边窥探。
客人抱着孩子走了，青青慢慢朝他走过去，他却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走掉了，头也没回一下。
青青没有去旅游。
也没有回去继续学业。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和模特的婚礼上，有人送来一只高仿真的娃娃，如真正的婴儿大小，柔软娇嫩的皮肤几可乱真，从头到脚穿着精致，还放在一个真正的高级摇篮里，乍一看就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吓得他差点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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