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过门前的小二仓（40）

      李作舟并不正面回答，吹着茶盏中浮着的几片茶叶，又拿茶盏盖往外撇了撇，喝上一口，＂这是明礼春上从省城托人带回的上等龙井。这龙井茶，明前、雨前大有不同。明前茶，采摘于清明之前，味淡，叶嫩，鲜爽，茶汤淡绿，特别之处，在于它的鲜香。谷雨前采摘的雨前茶，耐过暖些的气温，稍微长些的日头，长得老梆些，更耐泡，茶汤浓些，滋味醇厚。你可吃得出来，这是明前的，雨前的？＂

      见乐邻老板没辨识出，他又继续说。

      ＂泡茶还是要用天水。我们这海下，甜水塘里伙计挑回来的塘水，虽是老辈人寻找选择、开挖深淘出来的，还是有些苦涩，煮饭煮粥还能马马虎虎凑和，烧水泡茶，就败了茶的味道。我几个院子里，摆几个大缸，接等的天水，专门用来泡茶。＂

      乐邻老板略显尴尬。他提的话头，李财主没有搭腔，说了这一通喝茶的道道，不知是不是嫌他问得唐突，让他不便回答。

      哪里知道，李老板接着还是自己把话题扯到了他关心的事上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礼的来信说，现在是举国汹汹，各省纷纷独立，要推翻满人，不让他们管汉人，北京小宣统皇帝下台，只是早晚的事。南京成立的临时政府，一式的新派人物。＂

      ＂南通张謇，就当了新派政府管实业的总长。这人我听说过，是早些年慈禧老佛爷六十大寿时，钦定的恩科状元，一直主张办实业。＂

      ＂天下大势，盛极必衰，物极必反。这大清朝统治汉人，快二百七十年了，元气不足了，庚子年闹拳匪，杀洋人，惹得洋人犯边，老佛爷西狩，热河、山西、一直跑到陕西，就是气数已尽的不祥之兆。几年前光绪和老拂爷同时撒手，把这个大国家交给一个三岁娃儿，嗨嗨，还真不好说道⋯⋯＂

      ＂儿大不由爷。明礼在省城混事，我也管不了他。管他这天怎么变，新来的什么民政长，他认识，遇到事也好说话。只是，我一把老骨头了，还是悠着点儿，再望望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