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上海(六)
上海,上海(六)
文/木依岸
这里人很少,除了他们几个,几乎没有其他人。“天热,又是上班时间吧。”她想。
“哎,钟书阁,很有名气的。要进去看看。”孔兰说。
房间不大,摆满了书。令她震撼的是地上,玻璃地板下,全是书。就是说为了利用空间,这里把地板装修成书柜啦。确实是创意。有了创意,就有了名气。
她拿出手机,孔兰拍照的姿势被她摄进手机里。孔兰只拍照,很少发朋友圈。她发,她觉得自己发朋友圈,那些没来的朋友,看了她的照片等于来了。
他们进去转了转,什么都没买。书带在身上沉。书放在家里占地方。她家的书柜被书挤得水泄不通,如果书需要呼吸,那么它们快窒息了。现在很少人买书了,记得某天她看了中央电视台公益性广告后,很有感触,某种事物一旦需要呼吁全社会关注的时候,就是其式微到必须挽救的程度。其实大人们每天都在读书。读朋友圈的文章,读订阅号,读网络小说,在手机上读书。带个手机就是带了一个图书馆,带了无数个银行。何须买书呢。书还是要买的,孩子们的书需要买。因为不能让孩子玩手机。每次她在手机上读小说时,上边突然冒出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图片让她恶心的不得了。她不知道有些网站搞出这些垃圾干什么。如果是青少年看到了,会有多大的危害啊。看到这些图片,她恨得牙痒,为那些低级趣味的设计者感到不耻。甚至恨起来脱得光光的女人。后来一想,怨女人什么事呢,都是贪婪的设计者把女人当成消费品来出卖的。有时她觉得是否自己的手机有病毒。无论她一次次卸载,一次次杀毒,只要读小说,这些不堪入目的图片就会像夏秋街边小店的苍蝇一样,赶不尽,杀不绝的。这个社会真得提高全民的道德素质了,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总得知道啊。有天她读一位著名作家的小说,小说的语言滔滔江水,泛滥流淌。小说情节也很吸引人。但是整篇小说大都描写的是床上的事,整部小说中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人与人之间互相猜疑,诋毁,防备。她不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为何小说家不写,偏偏去捡拾垃圾 。那么多高楼大厦,他们不光顾,偏偏对阴暗的旮瘩情有独钟。这位小说家是位女人,当她的儿子,孙子长成人后,看到她写的这样的小说,她的脸是否会红呢。她是否有羞耻感呢。
就是因为有这些人,孩子们绝对不能在手机上看书,必须买书看。她看了一本书,手电筒书。就是一个手电筒形状的纸片划过,那看不清楚的图片就亮堂啦。她犹豫着,是否给小外孙皓皓买呢。正好孔兰走来,“姐,你想买书吗?”“不买啦,不买啦。”她想女儿在网上买,什么书买不到呢,说不定价钱比这还便宜呢。
三人继续走着。那是什么,拱形圆门前,一个男人的雕塑。男人高大威猛,一脸严肃,一手掐腰,一手拄着拐杖,他披的翻毛大衣栩栩如生。男人的一只眼白特别多,会不会是瞎了一只眼呢。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是俄国腐朽的地主形象。显然这里不会雕塑俄国人,一定是英国人。但是她实在想不起他是谁。她只是感觉到他的衣着似乎不干净,古老时光的灰尘落在上边,洗都洗不掉。
他们没认出这人是谁。
孔兰说,“前边有牛顿的塑像。这人不是牛顿,牛顿是躺着的,苹果砸在身上。”
前边是个圆球形的玻璃罩房。房前无数只造型各异的鹭鸶在饮水。鹭鸶们的前方是一片粉红色月季,那些月季厚厚的,密密的,像给大地盖上一块鲜艳的地毯。她没有过去。那个景点司空见惯,她的家乡也有的。
水,江水,她再次被水吸引。一望无际,碧绿的江水,阳光照在水面形成跳跃的鳞片似的光波。江面像整块透明的带花纹的玻璃,让你有踩上去,走两步的冲动。不知为什么,她是那么地爱水。她觉得一个城市缺了水就缺少了灵气。她的家乡也很美,但是那里缺的就是这浩淼无际的水。一个城市有了水,将会挽留多少人啊!
那边,江面上停着几首木船。船边是T型模板或竹子铺就的可供两三人通形的小路。一切都那么富有诗意。她的目光停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去。
广场上有几个跳舞造型的珊瑚树特别引人注目。广场中间有个骑着扫把的年轻人的铜像,经孔兰提醒,她知道是哈利波特。
他们边走边聊。栋栋说,“俺妈每天缠我很紧。我上哪,她的电话都跟到哪。她还说找女朋友一定要和她说的来。有次我的一位女同学上俺家玩,俺妈说人家懒,没眼色,不爱干活。”
“你妈啥思想啊?找对象是找说得来的精神伴侣,不是找保姆的。你妈的定位就是保姆。找保姆还不容易,花点钱不就找啦。”孔兰说。
“是啊,我喜欢有思想,有个性,能独立,有才干的女孩。以后我找对象就这个标准。”
“栋栋,你哥思哲可是喜欢像你妈那样的贤惠、温柔的女性啊。那次我来上海学习,你妈正好也来了,你思哲哥刚参加工作吧。他俩到上海大学来看我,你哥还请我们吃饭呢。那天走在路上,你哥和我说的。他不喜欢他妈那样的女性,他说,‘俺妈管俺爸管得太严,要我受不了的。’他上次谈的那个女朋友吹了,听说就是女孩太任性。”
她在心里喜欢张蓉那样的女性,所以听栋栋说不喜欢他妈那样的性格,她就替她辩护。
“我妈和我爸说不来,就是我妈的层次达不到我爸的境界。我让她多学习,多打扮,跳跳舞,或者打打麻将,让自己生活充实起来,就不会老关注我了。”
“栋栋,你这个说的是。那天在武汉,咱们坐车去‘大浪淘沙’洗浴中心的路上,她说,‘小栋你去美国吧,老妈和你一起去创业。’我听了吓一跳,就说,‘张蓉,以后你多关注林枫,年少夫妻老来伴。你看咱大伯,他年轻时是大队支书,长得又高又帅,咱大娘个头矮,长相一般,又比他大两岁。他们年轻时夫妻不和,咱大伯偶尔弄出个花边新闻。但是你看他俩老了后,形影不离。他们的子女看到后都惊奇得很。他们看到父母亲昵的样子,在背后偷笑说,‘这俩老的,老了老了,谈起恋爱啦。’”
“哈哈,也怪有意思哈。”张蓉笑笑,她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张蓉,你长得像三毛唉。”她像发现新大陆般说。
“唉,咱哪有她长得好看啊!”张蓉谦虚地说,笑意像盛满汤的碗,立刻就要溢满脸上。
“张蓉,以后栋栋会谈女朋友的,人家两人世界,不喜欢别人打扰的哦。这一点你一定要清楚啊!”
“是的,是的,姐说的是。”
这时,林峰和嵩嵩也和他们汇聚啦。几个人在桥栏杆边照了相。她顺手发了朋友圈。
“姐,发现你特别爱发朋友圈。只有极度空虚的人才这样。”孔兰说,“我很少发朋友圈。我看到那些时不时发朋友圈的人,觉得他们无聊。”
难道我真的像孔兰说的无聊吗?
我真的无聊吗?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