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约在几分钟后，我在墙后的一扇小门里见到了他。

年轻的黑衣男子开门落座后居然就干脆陷在沙发里，此人短发髭须，脸色黝黑，双眼无神，看上去就像几天没睡觉一样。他身穿一套黑色旧风衣，只是样式比较旧，但其实好像打理得还是挺干净的。

此人叫风见，估计不是真名就是化名。

桌脚旁边的垃圾桶里放满了咖啡罐子，我想这就是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的罪魁祸首了。

我简直想逃离这个地方，我觉得眼前这个人比我更需要心理咨询。

整个过程中他就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微眯的双眼过几秒钟就眨一下，我已经完全在靠他的眼皮判断他到底死没死了。

好在几分钟后，他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灵异事件？”

“是……”

“我想也是，”他脸上写满了“不然也轮不到我”几个字，站起身来，转身从背后的柜子里拿了两罐咖啡，一罐扔给我，另一罐打开之后径自灌了下去，“说说吧。”

“我是在夹道上看见那个东西的。”我说。

那条路我已经很熟了，为了抄近道赶公交车，我经常走那条路，其实即使是夜晚，那里也是有灯光的——路口的地方有路灯，汽车修理部的门口也会有白炽灯，短短几百米的小道，大概只有150米的长度黑灯瞎火，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了那个怪物——是一条长着人脸的狗。

它毛发很长，我第一次看到它时，并没有觉察到它是怪物，因为它的小爪子敲击在地面时发出的声音，几乎和普通的小狗完全相同，但直到路灯附近我才看到它的脸——像稻草一般的长发凌乱地铺在它的脸前，但是光线打过去的时候，我还是从阴影中认出了人类的鼻子。

然后识别出长毛其实是人的头发，垂在下颚旁边的块状物是人的舌头，它的眼睛在头发下面，只看表情很难看见，但双眼泛白的表情还是在我眼前浮现。

这实在是太过惊悚，以至于我像疯子一样逃走——背后响起了连串的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以及爪子和地面摩擦的清脆响声。

我越发确认那是一张人脸，因为我还没有见过追逐别人的狗能忍住不叫。

它已经不会叫了吧，用人的嗓子不能发出狗的叫声。

“确定不是幻觉吗？”他愣愣地看着我。

果然每个人都这么想。

“我就经常看到幻觉啊，”他勾起诡异的微笑，“啧啧啧……”

“喂！”

“我是说，确定是不是幻觉很重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因为你不知道幻觉如何产生，自然也不知道幻觉何时结束，你看到怪物这么个简单的事件，如果考虑幻觉就会起码会有三种可能，首先，你看到的是事实，第二，你看到的是幻觉，第三，”他喝了一口咖啡，顿了顿说，“也是最可怕的，就是从你看到那个怪物开始，到现在这一刻，包括我说的话，都是幻觉。”

“啊？”觉察到最后一点，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过最后一点你不必怀疑，我只是告诉你这种可能，可惜的是，以你的能力，即便存在这种可能，你也没有办法打破僵局，所以就算出现了第三种可能，你也只能当做前两种可能对付。”

这件事情是事实，为此我觉得很沮丧。

“我觉得是幻觉的可能性要大点，”他好像是经过缜密的思考以后才得出这一结论，“你回家以后多休息休息，我想你以后应该不会碰到类似事件了。”

“你怎么和其他侦探说的话是一样的。”

他摊摊手，表示无奈。

“已经好几天了，”我说，“我晚上根本睡不好。”

“有几天了？”他看着我，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我想了想，回答了一个准确的数字。

“四天。”

他转过身去，把桌上电水壶的插头插进插座，这个简单的动作大概用了他一分钟的时间，所以我觉得他有话要说，但事实是我只等到了最后几个字。

“我明白了，但还是觉得你回去好好睡觉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