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2018年的10个好故事(虚构组)谈谈情,说说爱

我是一面酒店房间里的墙,

2019-01-08  本文已影响11人  郭栩鹏

1

我是一面酒店房间里的墙,涂的油漆是浅灰色。这并非五星级的酒店,最多也就两星,环境一般,房间没配中央空调,听打扫卫生的阿姨说最近为了增加客流量,房价从199将至128,持续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算是我的主人。很清瘦的一名男人,目测三十岁,不染头发,不抽烟。他仅喜欢喝水,很奇怪,水稍微冷却就倒掉,然后重新沸煮,100℃的水冷却成40 ℃,常常坐在床边,不做任何事情,这样的他看上去既干净又落魄。

尤其今晚,他看上去不太高兴,没多久拉开窗帘,把手外探。外面下雨,他把雨水聚集,水珠于掌心晃晃荡荡,捂住后放置胸膛,像是冷兮的雨水也需被一同温热……

半晌,有人敲门。

“谁?”

“潇潇。”

潇潇是名妓女,男人第一晚来的时候就是和她一起。潇潇自称22岁,四川人,皮肤白净,她有一双水灵的眼眸,眼眸看上去有点羞涩、矫情,但第一晚她就很诚恳告诉男人,“假的,十九岁那年割的。”

男人没袒露任何表情,他很平静,“是么。”

潇潇抱着她,这种抱是带上感情,因为他是她唯一接触过对“性”不感兴趣的人,期间没要求过多姿势,也不开灯,他就像一根枯燥的树枝,沉默、憔悴。

潇潇好奇,“当初你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男人的后脑靠到墙上,我明显感觉到脑袋隔着头骨、皮层“突”“突”“突”跳动,“因为我想找人聊天。”

潇潇被这回复惹笑了,“那你想聊什么?”

“我想聊……”

2

第三次的时候,潇潇再没前两次那种拘谨,她自顾放下包包很自觉洗澡,她没问男人要不一起,十五分钟后用毛巾捆住上身坐到他的身边。

“开始吗?”

“陪我躺一躺就可以。”

“真的不要?”“放心,钱我还是会给足你的,对了,把衣服穿上,这床不太干净。”

“哦。”

然后他们接着聊上一次那个话题——“怎样在这面墙上留下故事。”

“画画?写诗?”潇潇只想到这类浅层表达方式。

男人躺在床上看着我,从这角度可以看清他下巴刚冒出的胡渣,“这面墙的油漆与其他油漆不一样,它半哑光,乳胶含量较高,这种灰色在RGB查询对照表上编号应该是E0E0E0。”

“101010?”潇潇对男人说的话一知半解,“那要怎样留下故事?”

男人腾地坐起来摸了摸我,这是自住进来后第一次摸我。他的手修长细腻,不饱满,很像一只女人的手,摸我的时候特别温情,仿佛抚摸一匹刚铺展开来的绸缎。

“给我倒点水。”

他接过潇潇递来的一杯水,然后奇奇怪怪地洒在我身上,零碎,清凉,润然。过后他把空调开了。暖气。

“你冷?”潇潇问。

男人摇头。

当时是三月份,万物更生。十分钟后潇潇明显感到热,她不得不重新脱下衣服,光线充沛之下,丰满的身段一丝不挂,而男人依旧是那副对性没欲望的表情,但,但……他们还是绾合了。

因为开了暖气的缘故,某个姿势里,潇潇把那汗涔涔的手掌印在我身上,而我从那刻明显感觉到她有点喜欢上这男人,即便过后她还用恭谨的口吻掩饰——

“谢谢老板。”

3

可一旦月经不用上班,她就会很早过来。她很想看看他,以及看看如何从这面墙里留下故事。短短的日子里,我在暖气及男人反复泼水的情况下开始大量繁殖出霉斑——黑毛、绿毛、红毛、黄毛,一大片的霉斑使我浑身不适。

潇潇对此惊讶:“你这要干什么?”

“我要换一面墙。”男人继续往墙洒水,空气弥漫起霉菌特殊的气味。

潇潇没说男人是个疯子,因为她觉得自己才是名疯子,因为做妓女这行业有一大忌:不能爱上客人,这回她还和男人一同往我身上泼水,泼累了,就和男人躺在一块。

男人问:“潇潇,是你的真名吗?”

潇潇摇头。男人也意识到什么没继续追问,但过了很久,潇潇突然说,“我叫溪姚。”然而男人凑巧睡着,就此她看着他瘦削的脸庞,还有那张蜡黄的脸庞,似乎很久没吃过健康食品,然后偷偷地吻了他的眉毛,尝试抱他,甚至在他瘦削的胸膛上画圈圈、用手触碰他饱满的嘴唇。

当男人醒来时,潇潇特意煮了一盘虾,虾是在下面市场买的,用酒店里的水壶煮,是曾经一个客人教她的方法。

他说不吃。

“是煮得不好?”

“不是,我……我对虾过敏。”

“不好意思……”

唯独我知道男人撒了谎,自住进酒店后他一直饿着自己,有时候他一天都不进食,只顾喝水,泼水,然后喊着:“E0E0”,喊多了,我本籍籍无名都被套出名字——“E0”,偶尔还会梦话般来唠叨——想你。

4

其实男人真正所想的人确实是叫依琳。

依琳是她前女友,前女友因为一次煤气中毒身亡。

他听一个感情电台说,“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展开一段新感情。”他还记得张爱玲写过:“通向女人灵魂的捷径是阴道”。他误认“性”能够让他展开一段新恋情,那晚他随手在地上找到一张卡片找到了潇潇。他曾把她误认是她,或者强迫自己爱她,但和潇潇发生性关系后他一直看着这面墙……这面墙浅灰色,就像依琳走的那天那些云岚,轻薄却不近人情。

准确来说,他是讨厌我,有一次他往我身上扔枕头、摔杯子,他该是很想把我画花,甚至推倒,却又觉得这种方式便宜了我。所以他想让我长满霉菌,想让我难受,想我生不如死……我恨他,第一次恨一个人,即便我只是一面墙什么都做不到,但我还是要怀着恨意看他。看他一天比一天虚弱,看他的双眼从黑黝的色泽慢慢转向褐色,乃至有点神智不清地大笑,半夜大哭,落魄如泥,然后咳嗽。

直到她也恨他,因为她好像也知道关于依琳的事,两天前一个晚上,那天是潇潇生日,她主动买了一个蛋糕上来想和他一起庆祝,他没有说一句:生日快乐,一手就把蛋糕扔到我身上,些许溅到潇潇精致的妆容。

“怎么呢?”

“你滚!”

“到底怎么呢?”

“我叫你滚啊!”边推着她到门外,边吼:“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不是依琳。”

之后独自哭了一晚,因为他真没想到,她和她是同年同月生……

然而这次潇潇没化妆,她的皮肤粗糙,嘴唇没有血色,她一入门就强行把他拉出来。他反抗,可现在的他真的太虚弱,没几下就被潇潇拉出门外,“你清醒点好不好!”

“你……”男人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开始拼命地咳嗽。

潇潇把自己反锁,从洗手间拿来一块湿布准备擦掉我身上的霉菌。

说真的,男人不是恨我,他真正恨的还是自己,他想培养霉菌模拟煤气中毒。一个人长期在霉菌布满的地方生活容易中毒,而且曾经的蛋糕痕迹还在墙上,短短几天已培养出一些毒性很强的霉菌,这种毒性能引起严重的肺部病变或死亡。

我之所以意识到这些事,因为潇潇还没擦到一半,她开始乏力了,脸色从青转紫。我看着她,她的嘴角从挣扎中露出笑意,好像是一种自嘲,也想是嘲笑,嘲笑我本是一面普通的墙,奈何非得要有故事。

而门外拼命重复着:“溪姚,溪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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