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拾遗

众生第二部:荣休(6)

2022-07-18  本文已影响0人  青衣青衫

甄妈妈“退休”后的第一个生日,吃货甄晓娴全权负责。

她在微信群里嚷嚷说:“这回,看我带大家去个什么好地方。”

甄一鼎发个垂涎欲滴的表情包问:“吃啥呀,三姐。先跟大家通个气儿。”

甄晓娴也发一个表情包,神秘兮兮那种的:“保密。等妈生日,我再告诉你。”

大家就哄笑着七嘴八舌。这个说:“三丫学会卖关子了。”那个说:“什么好吃的,三儿这么一说,把人胃口吊得老高。”还有说:“妥妥等着吧,三小姐请客保准儿好吃。”

甄晓娴再发个调皮的表情包:“这次去的地儿,不光吃的有意思,我找的这个地儿还有意思呢。”

就有人接着说道:“越发把人的馋虫勾上来了……”

“到底吃什么嘛。”

“哎哎,三丫,这次谁给介绍的,我记得有一年冬天,冰天雪地的,你请大家吃饭,那环境哪儿像是饭店,简直进了植物园,更有趣的是里头尽是热带植物,外边天寒地冻,进了里边儿热的穿不住衣服。我们不光吃了饭,还逛了景。”甄晓静迫不及待发语音。

甄晓雅也跟着发语音:“是呀是呀,一说好多年了,我记得我还给大家照了好多照片。”

玲玲也想起来了说:“都四五年了,那会儿我正怀着玉儿。”

“真快呀,小玉儿现在已经活蹦乱跳自己跑着去幼儿园了。”

“三丫,我记得那次是你的一个朋友给介绍的。这次谁给介绍的。”

甄晓娴发个调皮的笑脸:“这次不用别人介绍。”

“那你怎么知道的,你能保证东西好吃?”

甄晓娴果断抛出四个字:“保准好吃。”

甄晓雅发个满脸怀疑的表情包。

甄晓娴终于绷不住,跟大家老老实实交待:“我带大家去郊外吃正宗的烤全羊。是个网红打卡地儿。我们好朋友几家一起吃过了。要说,谁还没吃过个烤全羊,但是呢,这个烤全羊它就是不一样。”

“嗨,就是个烤全羊呗。”对于吃肉一项无感的甄晓静略显失望。

“这个烤全羊它就是跟咱们平时的吃法不一样。”甄晓娴赶紧解释。

“能有什么不一样。”

甄晓娴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又开始卖关子了:“要不怎么成了网红打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聊罢吃的,甄家姊妹在微信群里又闲话了一会儿便做鸟兽散。

甄妈妈生日那天,正好赶上甄晓雅单位三年一度的聘任期,单位为下一轮聘任特意开了临时会,会议很重要涉及到每个人切身利益没有谁敢随便旷会。所以,甄晓雅本来打算的提前到,却成了姊妹几个里边最后抵达的一家。这可真应了那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结果,刘中禹按着甄晓娴给的百度导航,一错眼又走叉了路,差点儿开进农田。不得不选择穿村而过,村子里道路崎岖,走着走着还遇到一段汪着水的坑洼地,甄晓雅忍不住嘀咕:“这晓娴,找的啥破地儿。”

然而,他们只是走错了路口而已,回去时的路一马平川畅通无阻,居然是一条新修的环城风景大道。此是后话暂且按下。

且说甄晓雅一家,把车停在新辟的停车场时,已经油然而生好奇之心。这个停车场居然是一个巨大的草坪。错,说草坪还不够到位,准确说他们好像突然置身大草原,虽然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但是极目四野,哪哪儿都是无边无际的绿。

草地上散落一些圆圆的蒙古包,那蒙古包像草地上盛放的花朵,暮色中依然明艳动人。再远处高大的,已经黑黢黢一片的应该是树林。有马头琴和蒙古歌曲随晚风一阵阵传过来。甄晓雅有些诧异道:“怪不得晓娴推荐这么个地儿,果然有趣,恍惚那年,我妈带着我和晓静到过的蒙古大草原。”

贝贝眼尖,看见不远处蒙古包前熟悉的家人们。叫着:“安琪姐姐安麟哥哥。”便小鹿样儿跑了过去。甄晓雅和刘中禹也紧跟着迎着众人跑过去。甄晓雅还不忘探头路过的几个蒙古包。只见蒙古包内灯火通明,一阵阵欢笑声从里边飘了出来。

甄晓娴已经迎着甄晓雅夫妻二人走过来,笑嘻嘻跟他们打招呼:“姐,姐夫。这地儿怎么样。”

“不错。”刘中禹说道。

“真不错,生意也不错,你看看,”甄晓雅指着最近的蒙古包:“那个里边都满满当当的。”

“那可是。这些客人都是在抖音上预定的房间。想来这里吃一次,至少提前一周才可能预定上。”

“预定好啊。客人不用排队等,主人家做饭也可以做充分准备还不浪费。”

这时,只见有几个蒙古包前,一堆人站着说说笑笑,众人中间还有一只架在炉子上的烤羊。甄晓雅纳闷,问:“怎么不在里边吃,倒在蒙古包外边儿吃。”

“这你就不懂了。”晓娴又开始卖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说完又催促:“走吧走吧,就差你家了。”

进得蒙古包来,只见蒙古包当中一个巨大的转盘餐桌。她们家二十几口人坐上去居然稀稀拉拉的。甄晓雅又发感慨:“好大桌子。”

甄一鼎在旁边笑着解释:“我刚才问了。这个桌子能容下三十多口人一起进餐,稍微加几把椅子,四十多口人也没问题。”

甄晓雅看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各色菜肴,随口说:“真不赖,大家已经点了菜,省事不少哈。我最惧点菜了。”

甄一鼎又笑着解释:“这些菜,不是咱们点的。”

甄一鸣也说:“人家没菜谱。都是套餐,二十个人起步。有二十人套餐,三十人套餐,四十人套餐。”

刘中禹说:“合着,人少了还不行。”

甄晓娴解释:“不是不行,不过就有些浪费了。因为最少也得吃二十人的套餐。”

甄晓雅说:“呵,咱们家人口多人口多,到了这儿才将将够凑一桌。真是有意思。”

“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甄晓娴笑着说:“你总眼气我说,你跟二姐小时候,妈带你们去大草原蒙古包里吃手抓羊肉,你看看咱们这儿这烤全羊怎么样吧。”

甄晓静听了直笑:“不能比不能比,光环境就不能比。”

“那自然,你们那是真正的大草原。”甄晓娴撅嘴卖萌说道。

“我是说,咱妈带我们去的那个真草原没有这假草原带劲儿。假草原更像草原。”甄晓静笑着说。

“是呢,我们去的那年正好赶上天气干旱。羊肉确实好吃,可是根本没看见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那片草原像秃子的脑袋,草没长几根,尽是白花花的盐碱地,大太阳晒得我们脸红脖子粗,额头上差点儿爆层皮。”

“你是说真草原还不如这假草原。”甄晓娴狐疑地问。

晓雅晓静姐俩齐齐点头笑着说:“不骗你。”

“嗨,我白羡慕了,你们莫不是走错地儿了吧。”甄晓娴听罢大笑:“今儿让你们感受感受咱们正宗的,正宗的草原网红。”

甄妈妈坐在主位,甄家姊妹五家以甄妈妈为基准,分成男半球,女半球,围桌而食。因为是全羊宴,所以饭桌上搭配的荤素菜都偏于清淡,其他便是羊汤羊杂羊蹄筋羊肉串等菜品。

甄晓雅冲坐在她近处的甄一鸣问:“说的烤全羊,全羊呢?”

甄一鸣正说着“马上马上”,甄晓娴就从蒙古包外边一路笑着进来了:“来喽来喽。”又大声招呼大家:“赶紧,赶紧出来吧。”

甄晓雅茫然,心想,怎么,还要出去,这是闹哪样?这样想着身子却已经动起来,随大家说说笑笑走出蒙古包。

只见蒙古包外边铁架子上横着一只油光锃亮的烤全羊,厨师站在旁边指导大家:“亲亲,记住了,先吃肋排。肋排靠外最先烤熟,这一轮最美味的是肋排。等下一轮再吃烤羊腿。咱们按顺序慢慢品尝,保管你吃了这轮想下一轮。”

大家听了纷纷去撕烤得焦黄喷香的羊肋排。

甄晓静不怎么爱吃肉的人也忍不住从羊身上撕下一根肋骨,笑着说:“我们晓娴真是标准的吃货。不对不对,是标准的美食家,怎么这么老远的地方你都能找到,我还是头一遭站着吃饭。”

甄晓雅听了说:“谁说不是呢,不光是你,我们大家都差不多吧。”

小敏就在旁边笑:“我最佩服晓娴,没有她找不到的地儿,只要她推荐的肯定好吃。”

玲玲撕了一条肋排给甄妈妈:“妈妈,来尝尝我三姐给咱推荐的。”

甄妈妈拿过来又还给玲玲,笑着说:“罢罢,你们吃吧,我牙口不好,一看这个就咬不动,就别给咱浪费了。”

甄晓娴在一边听了说道:“妈妈,放心,有你吃的,等下一轮主要吃烤羊腿,那羊腿肉又嫩又香最适合你吃。怎么着您今天是老寿星,我订餐也得考虑您。”

“嗨,我吃不吃的吧。看见我这些孩子们就行啦。”甄妈妈说。

“那倒是。”甄晓雅也说:“其实现在,吃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就是大家能聚聚,陪陪老妈。”

甄妈妈看着大快朵颐的儿孙,又想起她天天饿肚皮的童年:“是啊是啊,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了。哪像我小时候,少吃没喝。”

甄晓雅撇撇嘴:“我总记得你说,我在你肚子里,你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双眼发花。我生下来少皮没毛,像个大耗子,我都出了月子了,你和我爸还担心我不长命,结果后来长了这么大。”甄晓雅的话逗得众人大笑不止。

甄妈妈却认真地说:“孩子们呀。知足吧,你们是真不知道挨饿的滋味。六零年全国闹饥荒,树皮草根吃完了,饿得人们吃观音土。”

“什么是观音土。”甄晓娴问道。

“就是一种细土。”甄妈妈说。

“啊,真吃土。”贝贝和安琪惊讶地瞪大眼睛。

“哎,实在是饿的没办法。吃了观音土消化不了,吐不出来拉不下去,最后肚子涨死了拉倒。”甄妈妈叹气道。

甄晓雅又想甄妈妈总给她们讲的那件往事,眼里浮现老爷爷老奶奶活活被饿死的情景:“六零年全国闹饥荒,咱们的老姥爷老姥姥得半身不遂饿死在炕上,等人们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手里抓着棉花,嘴里含着棉花,旁边的棉被缺了一个大角。饿的没办法,棉花套子被咱们老姥爷老姥姥吃进肚子。”

旁边甄晓静接着说道:“所以咱妈就从来不挑吃喝,从没听她说过什么东西难吃,啥都好吃给啥吃啥,啥都怕浪费了。”

“赶紧吃,趁热吃。”旁边王鹏催促道:“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夜色深沉,而这个名叫草原之家的饭店却灯火通明,歌声音乐身声不绝于耳,吵闹声说笑声此起彼伏。人们或者坐在蒙古包里边吃边聊,或者站在蒙古包外边聊边吃。夜空中点点繁星簇拥着一弯浅笑嫣然的新月,偶尔有风掠过,凉爽中带着青草气息,那风抚上耳际掀动着发丝轻柔飘舞……那是一个美好的夜,老甄家几十口人,站在蒙古包外,一边聊些陈年往事,一边沾着调料吃着全羊,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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