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花

           

    上完课，看见窗台上放了一个已经裂了口的破花盆，我瞅了一会，开口问学生把它讨了回来。

    那盆里原来是栽过一株花的，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现在我拿回来的，只是一个破花盆和半盆干的都能扬起粉尘的土。

这是冬天，栽花种草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要回来之后，我就把它放在墙角里再也没看它一眼。

开春四月打扫办公室卫生的时候，尤老师说你这花盆不用就把它扔了吧，破成这样了都。我这才想起角落里还有一个它。

端出来把土倒在地上，打算敲碎了养上一株吊兰。那土已经结成了一整块，我用脚使劲踩了两下，土硬得像石头，硌得脚疼。在门背后找了半截破桌子腿，鼓足劲敲了几下，土裂开了，一个球状的东西滚了出来，看起来像是那种大蒜头，根须已经半干，皮也皱皱巴巴，顶端顶了两片已经发黄且已皱得像纸的叶子。

我想扔了，可拿在手里又犹豫了。

尤老师也凑过来看了两眼。

我说：“要不要栽栽看？”

“也不知道是个啥？”他拿起来看看，又扔到了地上。

好奇心最终让我下定了决心。认真的把它扶正，埋在深土里，虔诚的浇了水，放在了窗台上，抱了一种爱啥啥，爱怎样怎样的心思，等待奇迹的出现。

过了三五天，那两片原来黄得发亮的叶子变成了黑色，我看了半天，心想，莫不是死了？想用手摸摸，可又怕摸出什么问题来，于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又浇了一回水，放到了能见到光亮的地方。

周一一进办公室，眼神不由自主的瞟了窗台一眼。

天哪！

那两片原来黑乎乎的叶子，已经长出来一寸多高，在阳光下乌油油的发着光，仔细看，乌中带着绿。两片叶子中间，还夹着第三片要长出来的叶子。

我大喜过望。

自此，这个原本生死未定的东西，开启了疯狂生长的模式，一天一个样，一天一个样，现在，它正傲娇的举着它六片生机勃勃的叶子，占据了我三分之一的窗台，每天都能给我欣喜。

有谁能想到原本要放弃的东西稍稍用一点心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呢？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孩子的样子来。

他看起来浑身都是毛病，想一想都让人头疼，就是打算对他好那么一点点，你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每个接触过他的老师，提起来，都会摇摇头，长长叹一口气：“毕了，好好一个娃，可惜那份聪明了！”

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我躲不过，我是他的班主任，他一出事，第一个寻的就是我。

好头疼。

每当他站在我面前，昂着他那高傲的小头颅，偶尔用那灵活的大眼珠子看我一眼的时候，我都有掐死他的冲动。有一次，我正上课的时候，他又站出来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话，引得全班同学的思维跟上他乱跑，我足足用了十来分钟时间才把这事弄消停。当时，我就气愤愤的对他说：“你要是一张纸，我都想把你揉成纸蛋蛋，再踩上两脚，方才解我的气。”他的嘴角撇了撇，眼里是没有隐藏的傲气。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看他们读书，忽然就来了个女孩，掐着他的胳膊，就到了我的面前。

“我是他姐姐。”女孩说。

接下来当然是很固定的老师与家长之间的交流。“他肯定让老师费了不少心。”女孩肯定的说。他扭着脖子，不看我，也不看他姐姐。“你咋是这？在老师面前你咋是这？”他姐姐生气了，拉他的胳膊，甚至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我突然有些护短，说：“他没让我费心啊，这么聪明的娃，我怪喜欢的。”姐姐有些讪讪的，说了几句，就回去了。

他站在我面前，一声也不吭，我也没说话。

后来，课堂上再不见他故意扰乱的声音了，偶尔也有同学来告他的状，但频率越来越低，任课老师偶尔也会在我面前惊讶的说：“你班那娃，啧啧，最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是啊，太阳的确从西边出来了，他考上了他想去的高中，后来，没有悬念的上了大学。

偶尔用微信聊天，他会说：“老师，你那时候说喜欢我的话，是真的还是哄我呢？”我呵呵一笑：“老师几时骗过人？”

现在，看着窗台上这盆我险些要放弃了的花，再想想那个孩子，其实，稍微抱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兴许你就可以收获大大的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