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处

冬天，我回到了小县城。现在还早，没有太阳，人在巷子里望天，看到的是一块被两片黑色夹住的灰毡。

在外地读大学的我，放假归来已经两天了。从九月离家，再到来年一月还乡，半年的时间带走了太多。我惊叹于老家跟我走时有太多的不一样，像个新客一样，到处走到处看。

我从家里出发，每到一个岔路口，都随心所欲地选择向左或向右。一路走着，才感觉到曾经熟悉的风景也不尽熟识了。仅仅半年时光，那个街口的老树还在歪歪扭扭地伸展，可树下的饼摊已不见踪迹。那穿城而过的河，水位冬降，河面看起来坑坑洼洼。过了桥，就是新城区了，再往前，就是你陪了我三年的高中了。

我站在桥头，不知该不该往前走。我不想往前走，因为或许此时你正在河岸的那一边到处溜达，又或许，你写累了卷子，正趴在你家窗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不想你看到我，我怕我做不到坦然。

但是这半年，我时常想你，有时是在去部门聚会路上看到繁灯初上，有时是熬夜写作业听到风吹落叶。我想悄悄地见你一面。昨晚我梦到了从前，夜半醒来再难入眠。

桥上车来人往，桥头的小贩正卖力地叫卖。世界开始了喧闹，我内心有点急躁，一跺脚，把手放在护栏上到处乱看。老城区的街道太弯曲，长了多年的老树到处发枝，好像把太阳困住了。我吸了吸鼻子，天还是太冷了。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就算我们见了面，我也可以很坦然，我不欠你什么！

一中很快就走到了。在转角就看到了粉着白漆舞着黑字的校门，插在上面的彩旗还很鲜艳，那是去年十一月份校运会时弄的吧！进去一眼就可以明了母校的变化：跑道翻新了，教学楼前又种上了更多的树。我走在主干道上，仿佛从回忆走到现实，一点一点地见证这些改变。

我走过了食堂，穿过了新教学楼，我想去我们原来的教室去看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你不在，怀念也少了些意味。

我去了桃花源，我靠在榕树下的秋千上，静静地看着落叶。想起那时也是秋天，我们在排练一个舞台剧。你套上白大褂扮演医生，而我是一个求医者。而现在，我真的成了一个病人——一个不敢说出爱你的胆小鬼却又在奢望着靠近你，最终靠回忆度日。

明明高三那年课业繁重，可我们还是能每天都谈笑风生，或是倾诉苦恼相互安慰。可一旦涉及恋爱，我们总是不约而同地躲避——知己竟然已经相知到这份上！我真的希望我能勇敢，就算你躲避我也会穷追不舍，然而，你没来由的疏离来得是那么快，我们之间的降温降得猝不及防。

或许你选择了复读就已经说明了我所奢望的，是有多么地不可能。你不再理我，我却还在想你。半年不长，你却在我们之间划了一道沟，并且背对着我，一言不发。我看着你，不知该把你放在哪里才是对的。

我闭上眼睛，听这冷风吹叶拂枝，沙沙的响声让我感觉你在踩着落叶向我走来。幻想终究还是太暖。

我睁开眼看见了宿舍楼之间的天空被电线划得黑白分明，一块一块的天空仿佛碎片，刺得我不禁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