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摆渡人 | 第十九章 宿命

请借胭脂，为我描红。

眉心一点，阴阳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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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光渐渐远去，很多记忆变得模糊。空中的灰色云彩不再出现，即使偶尔见到将死的老人身边有黑气弥漫，也不再认为自己特殊，只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陌生，似乎从来也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更加没有对我的生命造成什么影响。

爸爸检查出癌症晚期的时候，我还沉迷于和小女生的相爱之中。贪恋着年轻的生命之光，却不知道最亲的人将要离去。

再持续不断的治疗过程中，作为独生子，放下一切陪护在爸爸身边。小女生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所谓爱情，无疾而终。

“ 目前的情况是，手术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只能常规化疗，但是化疗药物已经基本都有抗药性了，所以常规化疗并不能阻止癌细胞的扩散。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要不要选择手术赌一把，虽然机会并不大。”

“ 好的。谢谢医生。我会尽快告诉你答案的。”

“ 爸，你的情况你很清楚。我不知道怎么和我妈商量，所以只能问你自己的意见。医生说不手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手术的机会也不大。你愿意赌一把吗？”

“ 那就赌一把吧。”爸爸显得很沉默。

当一个人需要面对自身的死亡，并且还要自己选择一种死法。这真的很残忍。我不知道爸爸的内心有没有挣扎过，有没有后悔过。我只能尊重他的意愿。

“ 手术没法做，扩散的点无法切除。我们现在只能原样缝合回去。你回头到我办公室来，具体的情况到时候再说。”

我看着医生手里的录像，知道医生已经尽力了。只能选择欺骗爸爸，告诉他手术成功了，希望他可以微笑着走完最后一程。

我看着已经没有呼吸的爸爸，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我不敢伸出手去碰他，似乎童年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脑海。我希望他一直在，不敢碰到他一点点，怕他也那样消散在空中。

民间传说人死后的第42天，会回到家中，跟家里人做最后的告别。

我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假如他真的出现了，会不会怪我对他说了谎，让他在无知的状态里走了。不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是否还能安好，是否会因为无意识的死亡，而遭受不应有的罪。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感应。当我在这么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一阵冰寒刺骨。

我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不敢回头，不敢看不敢想，不敢发出声音。

“ 源，救我，救救我，我不要走，为什么要带我走。”爸爸尖利惊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一圈色彩斑斓的光圈缠绕着爸爸，在光圈的最中心，是无尽的黑暗。爸爸被扭曲着拉扯坠落，向着中心的黑暗慢慢落下去。他还对我伸出手，一直叫我拉住他。我害怕了，恐惧使我不敢伸手。心中的声音告诉我，假如我伸出手，就会被爸爸带向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是的，那片黑暗之下，是无尽的深渊。里面传来冰冷刺骨的寒，似乎每一个伸出手的人，都会被它吸取灵魂，带到深渊里去。

我的眼睛里不停有东西涌出，爸爸惊恐的看着我，伸出手叫我救他，让我拉他一把。而我只能默默看着。心中拼命告诉自己，爸爸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是我亲手推进的火化炉，亲手埋葬了他的骨灰，我已经不可能再把他拉回来了。

其实，是恐惧，是对那无尽深渊的恐惧，使我不敢动弹。就这么一直看着爸爸跌落那黑暗之中。直到爸爸苍白枯槁的手臂，也完全没入那黑暗之中。

斑斓的光圈消失了，带着爸爸扭曲的身影，带着爸爸惊恐的呼喊，带着爸爸被拉扯了好长的苍白手臂。

我不知道这缠绕着我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即使我已经刻意避开了死亡，即使我已经刻意去遗忘，即使我以为一切已经远离，仿佛童年的记忆，遥远而虚幻。但是，童年不停的追寻死亡。看着曾经的爱人死亡。在爸爸死后，还要看见他最后的下场。这一切从不曾真正的离开过我，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继续纠缠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