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圆周酒馆（6） 辗转的归宿
“影子帮”的基地是一个废弃的大仓库，门前的院子足有一个操场大小。院子一角堆着垃圾和处理工具，仓库后面已经长成树林，只有一条小路连接着城镇。从多年前开始，这里就已经无人管理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影子帮接手。
广亮拽着小灵匆匆忙忙的绕过树林，生怕被人看见。来到仓库前，大门敞开着，仓库里黑乎乎的，和外面刺眼的阳光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这和小灵预想的“好人家”大相径庭，他也没有搞懂这是哪里，只是想着广亮是不是要先找个什么人，然后才会带他去收养人的家。
见到伏龙寺的监寺广亮来访，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跑回仓库里。广亮捏着鼻子在外面等着，低头看了看还蒙在鼓里的小灵，心中不禁一阵窃喜。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从仓库里懒洋洋的走出来。他眯着眼睛，随手揉着头发，然后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睡醒。
“还没到收钱的日子吧？” 影子漫不经心的问。
“没有，没有。” 广亮忙答道：“你瞧，不收钱我还不能到你这儿来看看吗？”
“是啊，我不怎么想看见你啊。”
广亮心中不悦，却强装笑颜：“你这里还缺人不缺？”
“怎么？想还俗了？”
“玩笑，怎么是我？我给你送来个孩子。”
这时，影子才睁开眼睛，看见站在广亮身旁的小灵。
“你儿子？”
“诶！诶！这可不能瞎说。” 广亮慌忙解释：“庙里捡来的孩子。”
“你不给他找个好人家，送到我这儿算什么？”
“这话你可说错了，你看你这的兄弟们，哪个过的不好？真要是找个人家管着，哪儿能活这么自在。”
“放屁，你这混蛋和尚。” 影子转身要回去：“带走，我这又不是福利院。”
广亮连忙跑到影子前面：“哎，别呀。你再考虑考虑。这样吧，三个月，三个月我不来收钱。”
影子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广亮，点了一只烟，吐出一口烟雾在广亮脸上，呛的广亮连连挥手。
“一年。”影子说。
“一年？”
“一年别来收钱。”
“一年也太……半年！半年成了吧！”
影子看也没看广亮，大步往回走。
“这……这…………行！一年！” 广亮暗暗咬牙：“那这孩子你可就收下了！”
影子比了个手势，示意成交。
广亮回头看着小灵，警告他以后不许回庙里了。没想到，小灵竟突然吐了口水到他脸上，影子看了哈哈大笑。广亮大怒，举手要打。
“干什么？胖和尚。” 影子收起笑脸，挡在广亮面前：“这小子现在是我这儿的人了。”
“哼！” 广亮把手一甩，掏出手巾擦擦脸上的口水，愤愤的离开了。
小灵看着影子把广亮玩弄于鼓掌，就好像找到了强大的同盟一样，不由升起一阵崇拜感。
“兄弟们，过来！”
听到影子的喊声，六七个年轻人放下手里的活儿，集中到影子面前。
“今天来了新人，下午去买些吃的喝的，晚上开宴会！”
大伙儿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小灵也跟着笑。
晚上，大伙儿都开心极了。不过，影子是不许太小的孩子沾酒的。不多会儿，桌子上杯盘狼藉。有的人唱起歌，有的人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觉间到了深夜，透过仓库的窗户望去，一轮明月。
“喂，小子。” 影子闭着眼睛仰面躺在沙发里，小灵坐在他旁边，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嗯？”
“那胖和尚说，你是庙里捡来的？”
“慧界师父救了我。”
慧界……影子从不记得伏龙寺里僧人的名字，但依稀对慧界有些印象。
“你从哪儿来的？不是本地人吧。”
“不知道……我不记得……”
“小子，听好。” 影子突然坐起身来，酒气里透着认真：“我这儿可不能收留你。”
小灵听了一惊，没有应答。
影子接着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都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不得已，谁会愿意到这里来。”
“我觉得这里很好啊，庙里不是找你收留我吗？”
“哼哼……把你送到这里，肯定只是那胖和尚的主意吧。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也干不出好事情。”
“可是我没地方去了。”
“地方倒是有一个……你知不知道，城中心有个酒馆？”
小灵摇摇头。
“中心街口有一个圆周酒馆。老板叫罗隐，人很好。最近他好像正缺人手，不过你好像小了点……能不能去，就看小子你自己的本事了。”
听到一个从未有任何印象的名字，小灵有些茫然：“你认识那老板吗？”
“算认识吧……” 影子再次躺倒在沙发上：“而且我……还欠着罗老板一条命呢……”
小灵完全听不懂影子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和那老板很熟。
“那你带我去吧。”
“我可不管。” 影子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好了，我困了，你也快去睡吧。明天一早你就去，把你的事情和老板讲清楚。明天晚上不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小灵钻进被子，望着黑暗中淡淡的光，一阵似有似无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一阵快乐，一阵难过，到底是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小灵悄悄的推开门。清晨凉爽的空气，鸟儿欢快的唱着歌。还没有人醒来，小灵向仓库里面望望，想了想前一晚影子的话，想了想寺庙里的事……顺着小路离开了“影子帮”的基地，向城中心走去。
虽说在御城也住很久了，但小灵从没到过城中心。不同于静谧的伏龙寺，小城的中心街热闹非常。各色的小店，来往的行人 …… 这一切让小令眼花缭乱，仿佛来到了新世界。他就这样沿路走着，东张张西望望。
不一会儿，他走到了中心街尽头的一个空旷地带，河岸旁，一个木质结构的二层建筑。小令虽然不认识招牌上的字，也隐约感到就是这里了。
小令在原地呆呆的站了足有十分钟，这面前的酒馆依然让他充满疑惑。他走上门前，伸手，又缩了回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然后他又撤回几步，心想大不了再回伏龙寺，就算广亮很讨厌，慧界和明光长老不会不留自己。
这时，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从酒馆中走出来。男人向他看了一眼，说道：“这可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
想必这就是酒馆老板罗隐了。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拒绝了？小灵嘟着嘴转身就跑。
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一连好多天，小灵只身在小城里打转。饿的实在不行，鬼使神差的，小灵又回到圆周酒馆。都是这个老板的错，小灵虽然说不上原因，心里却这么想着。
正是酒馆里热闹的时间，酒客们嬉笑的、苦闷的……千姿百态。共同点是都早已把心思抛到九霄云外，借着酒精的作用让另一个自我发酵。有一位酒客的钱包滑落到地板上，酒正尽兴，对此毫无察觉，小灵却看了个一清二楚。饥肠辘辘的肚子再次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怂恿着他做出行动。一分钟过去，那钱包依然静静的躺在地板上。客人们来来往往，却谁也没有看到。好像特意等候着小灵把他取走。小灵终于忍不住了，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迅速捡起来，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他捧着钱包躲在酒馆外的大树旁，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从此，小灵成了圆周酒馆的“常客”。每到繁忙的时间，他都要来“光顾”一下。那些喝到半醉的酒客，谁也不会注意到小灵，即使丢了钱包，发现时也会怪罪于自己饮酒过量，不小心弄丢了。一次次尝到甜头，小灵愈发大胆。不过这些却早已被酒馆老板罗隐看在眼里。一天，小灵准备再次对酒客下手时，被罗隐抓个正着。小灵挣扎着想要逃跑，可他在罗隐的手里就像一只丢了翅膀的小鸟。罗隐把他扔到吧台后面，转身摇了几下手边的铃铛。常来的酒客们知道这是老板要打烊了，虽然意犹未尽却又都很给老板面子，最后的酒一饮而尽。不多会儿，客人门散去，酒馆里只剩罗隐和小灵。
“你这算什么意思？专偷我的客人。”
小灵惊魂未定，不知道罗隐要拿他怎么样。罗隐也耐着性子，一声不吭地等他回应。想起自己从记事起的一幕幕颠沛流离，小灵委屈又生气，最后竟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罗隐耐心的一直等到小灵哭完。接着，小灵把自己如何被捡到伏龙寺，如何惹毛了监寺广亮，如何被送到影子帮，最后如何来到圆周酒馆……从头到尾又和罗隐说了一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
听罢，罗隐起身走出吧台。小灵可怜巴巴的望着罗隐的背影。
“你可以留下，只要做到两点：第一，在这里你要帮我的忙；第二，从此不许再偷东西。否则我随时会把你扔出去。”
从此，小灵便在圆周酒馆安顿下来。虽然起初他觉得罗隐沉默寡言，但和客人打交道多了，很快他便认识到罗隐很受大家信任和尊敬，不由得心里也对罗隐崇拜起来。当慧界和尚回来，得知小灵的去处时，虽然依然挂念，却也安心了。时间久了，小灵就好像有了父亲一样。
两年后，异地的年轻画家欧阳思来到岚城。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徒弟小文。欧阳思每天午后来到酒馆喝酒一直到晚上，年龄相仿的小文便很快成了小灵的玩伴。
一个周末的凌晨，睡梦中的小灵忽然被古怪的梦境惊醒。他觉得有点想尿尿，于是便起来走出房间。经过二楼的走廊，他看到在一楼的吧台前，罗隐正在给一个客人做入住登记。那住客的样子也真古怪，明明是大冷天，却穿着湿漉漉的单衣。瘦削的身体，细长的眼睛和总是舔着嘴唇的舌头，看起来就像蛇一样。
小灵上完厕所出来，正碰到那住客上楼。那人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鬼鬼祟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房间——与小灵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