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残者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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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龙也鱼
图片来自网络
我和王彤都是北京人，我们是在抖音里认识的。
我比她大了十二岁。
我有一条不那么听话的拉布拉多，工作原因，没有办法天天照顾它，和它独处的时间里，它经常闯祸惹事，让我十分费解。
某一天，无意中在抖音，翻到一只十分乖巧的雪纳瑞的视频，于是主动私信请教了狗主人平时教狗的方法，这只雪纳瑞的主人就是王彤。
她很快给我发来了她和狗的视频，才看出，她是一个高位截肢患者，没了右腿。
看到她的一刹那，我震撼了。
微胖的她个子很高，穿着白色短裙，齐肩短发，右腿空荡荡的地方，有一种让我深深为之着迷的残缺的美。
我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她拄着拐杖来回走动的模样，异常地动人。
我是一位慕残者。
这似乎是我与生俱来的属性，无法选择更无法改变。
在5岁那年，我偶然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审美癖好。
看到截肢者，内心会产生强烈的怜悯和爱慕之情，看到残疾人的残肢并不感到害怕，而是想要靠近她们。
时常想要帮助残疾人，加上自幼习武，在学校里，看到藐视残疾人的人，我总会毫不客气地为她们打抱不平。
直到十几岁懂事，网络上结识到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我才明白，这样心理倾向的人群被人们叫做--慕残者。
从她给我发视频的那天，我主动要了她的微信。
我们在微信聊了好几天，话题大部分关于狗，也互相分享了各自的经历。
她说自己没有和这么大的男人相处过，
我特别想要见她一面。提出了想请她吃饭，表示感谢。
她发来语音：“我不太好意思见陌生人。”
我仍然坚持：“没事，只是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
她答应了：“好的好的，那什么时候呀？”
“你能答应我太开心了，明天中午好吗？”语气里也难以掩饰我的喜悦。
“哈哈哈，那就明天中午吧。”她说。
她家在北4环，我家在2环，有些距离。为了方便她出行，我们选在了她家附近的饭馆。
我提前一小时到了饭馆，站在门口等她。
不久后，看到一辆红色轿车停在饭馆旁边的停车位，一位短头发的女孩拄着拐杖下了车，朝饭店的方向走来。
看着缓缓走来的她，我的心跳异常地快。
现实中的她比视频里要阳光可爱得多，年龄看上去特别小。
这第一眼，我打从心底地喜欢这个女孩。
她笑得合不拢嘴：“你就是张一军吧，你好魁梧呀！哈哈哈哈，你的脸都红到耳根子啦！”
被她这么一说，我的脸更加发烫了，“你好，王彤。”
她走过我身边，“哎呀，你怎么比我还害羞啦！”她拄着两只拐杖，走进了饭店。
我急忙跟在她身后，怕她会跌倒，抢在她前面为她拉出椅子。
没有任何掩饰自己对她的情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有些难为情，“你老盯着我看，怪不好意思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搏击术教官，兼职其他职业，不过工作要求，不方便透露内容。”
她若有所思地把一根蔬菜塞进嘴里，点了点头。
“你呢？”我问。
“我自己开了个美甲店。”她说。
这顿饭吃得特别愉快，有些意犹未尽。
互相道别后，她一瘸一拐地走向停车位，看着她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后来我们经常上网聊天，她对我表示出了若有若无的好感。我们的谈话变得暧昧起来。
互相了解了一个月后，我再次邀请了她，这回是来我家，没想到她也很快接受了我的邀请。
知道她喜欢美食，特意托了国外的朋友拿了一些进口的海鲜。那天我请了一天的假，凌晨5点去菜市场买菜，在厨房里准备了好几个小时。
上午10点，我的电话响了，是她打来的。她已经到了我家附近，我放下手上的活，去门外迎接她，她一见我就惊讶道：“你家好大，这里环境真是好呀。花了不少钱买吧？”
我高兴地把她请了进来，“年轻时买的，那时还没现在贵呢，你先坐会儿，我马上好了。先随便吃点水果。可别多吃哈，好吃的还在后面。”
我在厨房忙活，悄悄出来看了她一眼，她到处参观我家。
做好菜，把菜全部摆好后，我喊她：“来，小彤，好了，我们开始享用美食吧！”
她坐下后，问我：“你到底多大年纪了？比我大好多吧？”
“我35岁了。”我把一个酒杯放到她旁边。
“哇，那你比我大12岁呢？我该叫你叔叔还是哥哥呀？”她瞪着眼睛说。
我笑得前仰后合，而后清了清嗓子，“王彤，说正经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好呀，你说吧。”王彤把酒杯放下，托着下巴看着我。
我拿出了一条玉手镯的礼盒，轻轻地推到她面前：“小彤，我喜欢你，第一眼看见你的视频，我就喜欢你。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让我这么动心，我愿意为你遮风挡雨，披荆斩棘。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她打开玉手镯的盒子，抿嘴一笑，问道：“你是不是追过好多女生呀？”
“没有，绝对没有，我发誓。几年前，我结过婚，前妻也是残疾人，后来我们离婚了。第二位女朋友骨癌去世了。单身这三年来，你是我第一个追求的人。”我诚实地交代自己的过去。
“难道......你是慕残者？”她看着酒杯问我。
我被问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就是慕残者，担心她会被吓跑。
大口喝了一口酒，我义正言辞地说：“是的，我是慕残者。从小有这倾向。但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们这样的人不会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只是喜欢的女孩类型和别人不太一样罢了。希望你别介意。”
“哦没事没事，我见过很多你们这样的。没什么，正常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松了口气，感到很欣慰，再次问她：“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我考虑一下，明天再告诉你可以吗？”她把手镯放在手上把玩，“谢谢你的礼物。”她说。
“嗨，谢什么，往后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我举起杯子，示意她干杯，“小彤，我等你答复。请让我做那个照顾你的人。”
她只是笑。
吃完晚饭后，我叫了代驾，我和她一起坐车回家，她说头有些晕，可能酒喝多了，我顺势把她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那一刻我希望时间可以再慢一些，北京还可以再大一些。
到了她家楼下，我扶她上楼，她说：“到了，谢谢你了，你先回去吧，我不想爸妈看见，免得问太多话。”
“那行，我走了，你小心点，别摔了。”我一步三回头，看着她进了家门才离开了她的视线。
第二天我没有等来她的回复。
晚上，我给她发去一条短信：小彤，吃饭了吗？
过了半个多小时收到了她的短信：张一军，我答应你，做你女朋友。但是我还不想公开，不想父母知道，等时间合适了再公开。
我兴奋极了：好，好。都听你的！
那天晚上，我难以入眠。思考了关于我和她的未来。
她陆续来我家玩了2、3回，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
因为认定这是老天对我的眷顾，给了这么一个比我小十二岁的伴侣，弥补我以往感情上的缺失。所以十分珍惜她，舍不得碰她，生怕她会像玻璃一样破碎。用心把她捧在手心去呵护和照顾。
一天，我下了班，给她买了很多吃的，来到她的美甲店，还没有走进去，看到店里坐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举止亲密地摸着她的残肢。
我的脑袋蒙住了，在门口怎么也无法移动脚步。
她终于看见了我，眼神里有些惊恐，又立刻假装没看见我，和那个男孩说了什么后，她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
她和我擦肩而过，走到一间奶茶店门口，她看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她露出厌烦的表情：“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刚才和你说话的男孩是谁？”我直截了当地问她。
“就，就一客人的男朋友，我...又不是没有车，不用你接！以后你要来找我，打声招呼行吗？”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了闪烁其词，可我不想把话说白。
“好的。”我打开手里的袋子，“这是给你买的水果和零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一些。有些重，我帮你拿进去吧？”
“不用不用，你先回去吧，我再联系你。好吧？”她看着美甲店的门口着急地说。
“好的，到家给我电话。”我说完她应了声“嗯”，很快进了美甲店。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我也没有接到她的联系。
我意识到我该有所行动了。
主动给她打了电话，她接了。
“小彤，我想搬家了。”
“我现在不方便接你电话，等会给你打，店里有客人。”她急忙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她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你为什么要搬家呀？你家不是挺好的吗？”
“我想搬到你家附近，这样方便照顾你。”
“什么？我住我家里挺好的，不需要你照顾啊！你也看到我会开车，我很独立的。”她不能理解我的做法。
“我离你近点，有什么事你方便招呼我不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
“我说了我们的事还不能让我爸妈知道，至少暂时不能！”她的口气听起来很坚硬。
“我知道，我搬到你家和你店铺居中的位置好吗，保证不让你家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就相隔2-3公里，这样可以吗？”我近乎祈求的口气。
她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但是你要找我以前，一定要先联系我。你比我大这么多，我不想朋友知道了以为我有什么企图呢！”
我答应了她的要求，随后在她家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
就这样不冷不热地相处了两三个月，我们只见了三次面，她说自己生意忙抽不开身。
一天晚上，我正在出差，忽然接到她的短信，她提出了一个请求：“军哥，我想做点红酒生意，但是我没有资金，美甲店生意不好，你能借我点钱吗？”
“没问题，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转。对了，有几个朋友是做酒庄生意的。你等我消息，到时安排你们见见面，聊一聊。”我说。
“大概需要30万吧。”她说。
我没有半刻犹豫，第一时间给她打了钱。
给她找了几位酒庄生意的朋友，办了个饭局，给他们搭线。
可是，那天她迟迟不来。
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家里临时有事去不了了。为了赔礼道歉，我喝了2瓶白酒，3瓶红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
躺在沙发上，我不断地给她发信息，她没有回复，我玩命地给她打电话，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等到第二天酒醒了，再打回去，她已经关机了。微信找她，她早已把我删除。
万般无奈之下，我来到她的美甲店，她果然在里面，悠哉地坐在收银台玩手机，当时的我感到十分愤怒，面无表情走了进去，我逛了一圈，她假装不认识我。
我回到车上，拿着手机等她回电话，很快，她发来了短信：“你什么意思？往后，咱们能当做谁也不认识谁吗？”
我怒从中来：“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我对你哪点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她态度冷漠。
“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我放大了音量。
“实话和你说，我是有男朋友的，怕你多想一直瞒着你，以后你别再找我了！也别再给我打电话！我不能接受男的比我大这么多，你懂吗？而且，我和我男朋友马上要结婚了，就这样了。”她不带一丝感情地挂了电话。
我直直地望着她的店铺门口，不知过了多久。心脏感到抽搐地疼，当初心里所架构的一切幻想，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我一个人回到房间，坐到了天亮，后半夜喝了好几箱啤酒，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清晨酒还没醒，我来到她家楼下，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王彤！王彤！王彤！你下来咱们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不走！”
一位声称是她妈妈的中年妇女，拿着一个长扫把气呼呼地跑下楼来。
“你干嘛？！我女儿说了不认识你！你要不要脸呀，跑到家里来纠缠我女儿！走走走！离我女儿远点！”
我张开嘴巴，对着她妈妈嘶吼道：“阿姨，你听好了，你女儿是个骗子！她骗了我的感情！你知道吗？你女儿是骗子！”
她妈妈举起扫把对我就是一顿乱打，进而大喊大叫：“保安！来人啊！保安！这里有个神经病要欺负我女儿！”
小区保安来了，现场围了好多人，保安和她妈妈把我轰出了小区。
我瘫在小区门口坐了好久，酒渐渐地醒了，头脑还是一片乱麻，我看着前方，不知道这半年来的感情该何去何从。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常常会一遍遍地翻看她的抖音和手机里仅存的几张过往的照片，她的抖音内容停留在半年前，没再更新过。
我悄悄去过她的美甲店，里面已经换了装潢，问了人，说她把这儿盘了，搬去了北三环。
偶然间，在抖音看到一个叫“龙也鱼”的残疾女孩，她在短视频里介绍自己是写故事的人。
对残疾人本能的好感，我把自己的经历和故事毫不保留地分享给了她。
她问我：以你的工作性质，应该是一个心理素质非常强大的人，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女孩变成这般模样？
我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这，就是我的弱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