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艺考正十八（二）

许诺篇：青春，落笔无悔

有人说，青春是一场梦，梦醒了，熟悉的人和事全部远去。

对我们书法生来说，青春是一沓被墨与汗水浸透的字帖，里面写满对未来的期待。

那年夏天，怀着艺考上大学的梦想，我背起了离家的行囊，里面装着父母家人的期待，还有少年第一次离家的慌张。

新的教室，新的宿舍，新的面孔，一切都是新的，就连天气也是我们从未体验过的，炎热。

来到C市的第一天晚上，我跟其他七个室友躺在陌生的床铺，我失眠了，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

学前测试，我折格子折了半天，后面三行的条幅，只写了一行颜楷就交上去了。

后面的日子，写字之前开始拉线条，我和几个老乡戏称是“拉面条”。

从纸的上边逆锋，然后竖直地拉下来一条竖线，中间稍微提一下笔，嗯，其实就是篆书里的竖画。

第一次，我连续拉了两张满满的竖线条，有直的，有歪的，有粘在一起的，也有隔很开的，有粗细不均匀的，很滑稽。

我和另一个同学，江夏，把已经干掉的练习纸，卷在身上，哈哈，一件新的“条纹T恤”。

书法老师我很喜欢，长得很帅，而且非常有耐心，就像古代那种温润如玉的君子，是书法专业研究生。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次教我们雁塔圣教序的转折，那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写法，叫做“翻笔”：写横折到转折地方要把毛笔的毛齐刷刷“立”起来。

老师一个个看我们的练习，我试了好几遍都失败了，正垂头丧气呢，他直接走过来手把手教我，非常地温柔耐心地讲解步骤，特意放慢了速度，终于，我学会了。

当然，这么温柔的老师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不过，我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教我们米芾行书的时候，有个女生不愿意写，态度不太端正。

他走过去劝了几句，女生还不听，好像在生闷气。

然后老师吼了几句，没耐心了，直接把女生桌上的字帖扔了，甩的老远。

那个女生哭的梨花带雨，我们看的目瞪口呆。

时间像一张张用过的毛边纸，一天天堆积。

从楷书到隶书，从行书到篆书；从月考到模拟考，从夏天到冬天…

终于，日历停在1月10日，联考来了。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拥挤的早上，考点门口人头攒动，各个地方的艺校举着牌子，后面跟着一条“长龙”。

我们哈着热气，江夏就站在我前面，拿着考试袋，回头的一刻，我看见他脸色苍白。

后来，我知道了他联考发挥失常，临摹和创作都没有写完。

成绩颁布的那天，我看见他默默坐在角落，在用巴掌抽自己的脸，第二天，他脸上还有泪痕。

考试真的有一些神奇的因素，心态、运气都会影响结果，我那天心态也崩了，还好，坚持着写完，刚好过线，算运气好吧。

始终记得，所有考试结束那天，有人开心，有人掉泪，不过都松了一口气，痛苦的集训终于结束。

回到高中母校，我被调到了艺术特长班。

接着就是紧张的四个月，一开始真的不适应，第一次考试才两百多分。

后面我每天守在办公室，找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提问，自己把教材上的题目都做了一遍，把每个单词标上中文谐音，刷文综试卷，积累语文写作素材…

就这样度过了煎熬的四个月，四个月里，我老爸明天给我煮天麻吃，哈哈，说是提高记忆。

我原以为自己会在高考前夜紧张得失眠，但是我意外地睡的安稳，可能，已经知道后面的结果，该做的都做了，高考，你来吧，咱也是经过大考小考的人了。

于是，我平静地考完，没有扔书撕纸；平静地参加聚餐，平静地拥抱，平静地告别…

终于，当看到录取通知书的一瞬间，我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眼泪不自觉地滑落。

集训的岁月带给我很多人生第一次：第一次离家，第一次住宿……第一次和很多人一起，竭尽全力，为梦想挥动笔杆。

现在，坐在大学书法A班的教室里 ，我轻轻打开集训时用过的字帖，翻动书页，似乎还可以嗅到那年夏天洒在上面的汗水。

我永远为那个18岁的夏天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