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今年寒假在学校护校,没能如愿回家过年,再到清明又是第二个不能回家的节日了。
推开窗,原来风也这般轻柔醉人,虽然窗外是远山的环抱,但我相信山的后面一定有户人家,他们也会看着这山,也会看到我。
印象中爸妈总是很忙,没有空来照顾我,于是就把我送到了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接送我上学,给我做饭,他们的白发陪伴了我的成长。
爷爷性子比较急,话说不到两句就会很大嗓门咆哮。小时候不懂事,爷爷就会他的大嗓门来吆喝我,我觉得他很凶也很怕他。这时候奶奶就回来护着我,一边把爷爷赶走,一边跟我说“别怕,爷爷就是声音大,他才不敢发脾气。”现在想想,爷爷吼我的时候,其实都是我的错。
小的时候我也确实调皮,打完球不吃饭,还弄得浑身脏兮兮;放学不回家,总喜欢跑到游戏机厅;早上睡到十一二点,不去吃早饭。通常爷爷都会把我大吼一顿,看着我有点害怕以后,然后就转身,默默地把我刚脱下来被汗水浸得透湿的衣服给洗了,给没吃饭的我煮热腾腾的面条,给没起床的我送来不抹酱的千层饼。
放假的时候,他让我跟他一起去菜场买菜,他见到谁都会说,“这是我孙子!现在在部队!上军校!”还是那个大嗓门,方圆十米之内全部震撼,旁边的人也都回头看一下我们,整得我站在一旁特别不好意思。但是爷爷很开心,如果我脸皮再厚一点就应该对大家说“我是军校生,这个是我爷爷”。
过年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说往事,爷爷总是第一个湿了眼眶,姑姑老是开玩笑的说,“别说了,爸又要流眼泪了。”而爷爷又是个好强的人,这时候就会责怪姑姑,“谁流眼泪了,瞎说什么,我给这火锅呛的。”这个时候我就会很机灵地地转移话题,举起一杯酒,对长辈先干为敬,也为爷爷挽回面子。
当然,奶奶总是最疼我的那个人。小时候我胃口很挑,奶奶总是在我不想吃饭的时候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让我胃口大开的饭菜。奶奶总是把好的东西留给我吃,我问她怎么不吃,奶奶就说她也挑食也不喜欢吃。后来她身体不怎么好了,医生说要多补补,该吃多的时候,她却吃得更少了。
奶奶每次知道我要回家吃饭,她就会准备满满一桌菜。早上五点就会起床来给我炖鸡汤,一直忙到中午十二点。吃饭的时候,她就会坐在我对面,她自己也不怎么吃,一个劲儿叫我多吃点,“多吃点!多喝点汤吧!这个青菜也好吃!要不要再添一碗饭?你是不是没吃饱啊,我再给你炒个鸡蛋吧...”
爷爷告诉我,“每次奶奶给你做这一顿饭,都要歇好久,她腰不行了,站着都困难...”爷爷说完我一阵心酸,后来的每顿饭,只要是奶奶给添的饭,夹的菜,我都会通通吃干净,告诉奶奶厨艺不减当年啊。
以前爸妈总是批评我,说我这说我那,经常就会吵起来。后来上军校了,他们就对我特别客气,变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我怕一生气就在部队不回家了。
每次回家前,我都问爸妈家里缺啥,爸妈说什么都不缺。可是呢,明明洗衣机已经不能用了,大冬天的老妈只能带着塑胶手套在冷水里洗衣服,把手冻得通红。还说不用换新洗衣机了,浪费钱,手洗更干净,没多少衣服可洗。第一天回家看她从早上八点一直洗到了中午饭时间。我说,“先吃饭吧。”她说“好,总算洗好一半了,下午接着洗。”我吃完饭头也不回的就去买了台洗衣机。
高中的时候我很喜欢上网,老妈总是说我,一到晚上七点我没回家就要开始打电话训斥我。慢慢的也开始不给我打电话,除非是很晚没回家了。晚上十一点多了,她困得不行了,就会给我发条短信说,“晚上早点回,没车了,不安全,我困了不等你了。”
有一次早上出去玩到晚上十二点回去,发现没带钥匙,手机也没电了。一想老妈肯定睡了,下车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办,只硬着头皮走到门前。原来门没锁,钥匙放在进门的茶几上,客厅里亮着一盏小台灯。自那以后,我就好看好回家的点,尽量会提前。因为我知道,不论是几点,总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家。而我也应该长大,不再是那个让人担心回不了家的小屁孩。
关于老爸,他是个沉默的人。从小到大没骂过我,我犯了错,我妈骂我我不听,就会叫我爸来做我思想工作。我爸会沉默一阵子,然后很平静地说,“我相信你心里有数的,你自己有想法就行。”小时候家里没电脑,只有一台电视,他喜欢体育频道,我喜欢动画片,但是每次他都让着我,然后和我一起看猫和老鼠,看奥特曼。他也知道哪个奥特曼是赛文,哪个是艾斯。
是老爸把我送到了军校,他拍拍我的肩说,“你终于长大了,独立了,我们也能放心了。好好干,有空就回来。”他送我进了营门,转身离开,这次的目送终于轮到了我。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其实转身以后我们都泪湿眼底。
原来所谓成长,不过是他陪我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情窦初开独当一面,而我却只能看他从意气风发走到步履蹒跚。在一次次离别中学会告别,用逝去的背景和眼底的泪水告诉你:你长大了。
窗外窗开得太久,排房的战友都觉得有点凉了,于是喊我关了。
关或者不关,其实都无所谓了。
因为那窗在我心里,窗外还有一个世界。
他们是那个世界最重要的人。
我也知道穿上这身军装等于建了一堵深墙。
偶尔我也会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