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外婆(非主流时期写的)

2017-12-15  本文已影响0人  巴啦啦瘦仙女

齐老太太一生不识字,认得写得了自己的名字。从她记事开始,齐老太太便驮着背但仍然比村子上其他老太太的个子高。老太太穿一种比天蓝比海蓝的蓝白色有精致绣扣的大褂,夏天穿黑色的布鞋,一套复古的搭配让她看起来像个民国的女学生。冬天穿她自己做的棉鞋,常常是用酱红色很老很老颜色的布。细细想想,齐老太太明年就九十岁了,而她已经成年十八岁了,可不是在她很小的时候,齐老太太已经白头,不再着装艳丽。她记得齐老太太有一只旧了的小竹篮用来装一些碎布还有暗色的线。满满当当确实装了很多,但想起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印象。

  没有到读书的年龄,她和小哥哥一起住在齐老太太家里,小哥哥喊老太太“奶奶”,和她叫的不一样。小哥哥住在老太太家比她时间长,所以知道齐老太太的姓和名,这对于当时的她而言,知道一些长者的姓和名特别有趣。于是她不停的绕在小哥哥身边,想着小哥哥告诉她,然后她就可以像如今一样,喊一声齐老太太,淘气淘气,。结果通常被老太太听见了,脑门就挨了一记“栗子”。小哥哥像是和老太太约定好了一样,就是不肯告诉她。而她从来也不“记仇”,下次再问就是了。

  齐老太太有好几个大大的旧茶叶盒子,里面有的装的是茶叶,有的里面是油炸的锅巴,路边货郎挑来买的长长芝麻糖,用手抓就弄得粘糊糊的,不过确实甜的很。硬硬的麻花,是老爷子用来做汤的,小孩子往往不愿意嚼这些硬东西,换牙的年纪磕下牙来也不好。有一个灰色上面有“四季美女”的茶叶盒子里装的总是蛋卷,脆脆的蛋卷,用包装袋紧紧裹着,不然会走掉香脆的味道。自己晒干的花生,已是那时最深刻的印象,无公害的花生在阳光下将淀粉转化为果糖,留下甜甜的味道。连个小孩吃完蛋卷、芝麻糖,往往会抓一大把花生解解腻。而这时,有很多口袋的哥哥总是比穿裙子的她装的花生多,所以她只有耍一些小聪明,喊着说,“哥哥,我们看谁先到那个土坡那里”,然后哥哥就会掉一路的花生,她就站在后面笑。老太太看见了又要挨一记“栗子”,会骂他们糟蹋粮食。她还记得有一种小小的淡黄色的饼干是齐老太太在屋子旁边的小店里买的,没有装进茶叶盒子。她和小哥哥小小的个子,碰不到茶叶盒子,确实能拉住塑料袋往外面扯,偷偷拿着吃,连饼干渣渣也不放过。活脱脱两只贪吃鬼。齐老太太还有一个黑色的箱子,不知道因为是时间久了还是烟气熏得脏的,显得油腻腻的。左边抽屉,铺了好几层的粗布,上面放着只有拜年才会得到的红鸡蛋,老太太的子孙后代很多,每个人差不多也只能分到一个,而她和小哥哥总是能多分几个,那种鸡蛋,用手拿着手就会被染成红色。后来好几年,老太太老了后,他们的手心再也没有那种红。

  老太太屋子右边隔一条窄窄的土路,是老人的菜园子。以往到了夏天,她和小哥哥便跑进去摘小小的黄瓜,上面还有白白的不刺手的刺,尾巴部分还有萎焉的黄瓜花。园子里雷打不变的种着时令蔬菜,靠近门都前面有一小排莲花姜,到了农历七月半便是一大盘子她最爱的菜,她总是比别人奇怪,别人都不喜欢莲花姜的味道,没人喜欢,但齐老太太还是种莲花姜,做菜给她吃。再长大一点,她开始和小哥哥一起看水浒传,她在想那个菜园子张青的外号可不可以送给外婆。

  她没告诉小哥哥,她怕小哥哥嘲笑她傻傻的。                                    菜园子后面是一条小河,一座桥下面搭些特别大比较平整的石头,留给妇人槌衣洗菜。河水里常常有一些透明色的小虾,也有小鱼,常常的是,小虾子比较迟钝,灵活的小哥哥总能抓住,而小鱼就比较狡猾了,偷偷拿来外婆洗菜篮子也网不住那些小东西。小孩子的瞌睡总是少的,他们经常不午睡,一直玩到外婆拧着耳朵回家吃饭,只能收获那些寿命不长的小虾子,带回家装在大大的用完了的盐水玻璃罐子里看它们游动。

  吃饭时候,老太太不免发闹骚叮嘱不可以玩水,而老爷子这时候抿一口酒,笑着说,我晚上去给你们捉龙虾。要不要吃茭白,带几个回来,明天炒肉丝。她和小哥哥总是特别开心的,也多吃一碗饭,那种老爷子用来喝酒的小碗,常常被她用来吹嘘一顿吃十碗。

晚饭后,洗完澡,她就和小哥哥看星空卫视的电视,一直看到八点,算是熬夜了,被睡醒的外公吓唬再不睡就把他们吊起来。吓到跑去睡觉。有时候也在外面乘凉,地上洒水,等灰尘和热气降下去了,便拿凳子、扇子坐到门口。两个小孩子还是闹着捉萤火虫,吵着外婆,想要明天去她四女儿家吃西瓜。闹的一身汗,累到趴到外婆身上,眼睛也困得睁不开,外婆便给她和小哥哥扇扇子,到汗液都蒸发掉,夜晚的凉意遍布来,就把他们抱进房间去睡觉。

天一亮爬起来继续到处晃。

  那时候儿歌唱的是,外公外婆骑马过河 ,淹死外公,气死外婆.。后来想想,这么不吉利的歌她也和小哥哥唱了这么多年。

  再后来告别齐老太太,临走说一句,我知道你姓什么啊,齐外婆,我回奶奶家读书了啊。

  她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仍然未读完,一语成谶,她读初三那年一场雪确实“淹死”了老爷子,不过老太太并没有气死,她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下午三四点早早睡去,她不愿意和儿女一起过。她不再煮鸡蛋染红鸡蛋,也不再染红我和哥哥的手心。但是还是会看见小孩子就去店里买一些零食,只是她不知道小孩子喜欢什么了,或者说小孩子的喜欢都变了。

她每次去看老太太时,也很少看见小哥哥了,小哥哥初中读完就辍学了,在外面学手艺。

门口的那颗银杏树开始结果子。一到秋季落一地白果也没人去捡。老太太老了后记忆大不如前。

  有一天她看见齐老太太清早拾起那些白果,像小孩子一样蹲在银杏树下,一颗一颗堆起来。

她回头站起来,准备进家门,看见了她,然后说,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起这么早,真能干。

  齐老太太岁数越大,记性越差,但是身体硬朗。已经忘记了好多人,包括最喜欢的她和小哥哥。

    她当时站在楼上,扯出一个笑,大声的说,我是你家的孩子啊。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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