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巴世界”不易进——读刘亮程的《本巴》
《本巴》以蒙古族英雄史诗《江格尔》为背景展开,史诗般的天真雄浑,民间艺人的奇特想象,巧妙地构建起一个世界。《本巴》从古人想不动的地方开始,继续往更远处畅想,哲思贯注,栩栩如生,呈现出艺术的恢弘绚烂,亦流露现代人返璞归真的精神追求。——花地文学榜颁奖词
仔细品读花地文学榜给予刘亮程所著的小说《本巴》的颁奖词,再走进刘亮程通过文字创设的“本巴世界”,可能是因为愚钝,始终找不到颁奖词与作品无缝对接的结合处。
从阅读体验的角度看,《本巴》是不可能一鼓作气读完的,也很难激起一探究竟的冲动。据实而言,以我个人的阅读感受审视,《本巴》是一部很难读的小说。为何难读,静言思之,原因是复杂的。众所周知,就一部作品而言,当写作者完成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之后,它的生命随即就处于休眠状态。是“但愿长醉不复醒”,还是焕发出强劲的生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读者。作品尽管是写作者从自我的视角表达对社会世情和人生世态的审视与理解,但不是只止于自我狭小的时空中,而是带有普适性的共性价值。如果仅止于个人自怨自艾的呓语,这样的作品只能算得上是文字的堆砌,而不应该被列入公众评判的“作品”的行列。而要实现作品与读者间的和谐共振,首先需要作品一方面要带有普适性的社会价值,能够透析社会世情;一方面要具有共情性,读者展读作品,能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在品味语言的过程中能够产生一种“我心有戚戚焉”的共鸣;一方面,作品传递的信息、承载的价值能不能与时代的主旋律保持和谐共振。就是说,当一部作品问世之后,它有没有价值、能不能“飞入寻常百姓家”,可以说完全取决于社会读者。一部自认为再好、再优秀的作品,如果受众范围小,亦或没有人愿意读,起码作品不是成功的,自然不能成为经典。
从广义上说,一部作品自成为一种公共产品之后,它随之就被烙上文化的印记。至于是文化的精粹,还是文化的垃圾,亦或是介于两者之间,关键在于作品的本身。俗话说:“一千种形象的描绘,敌不过一朵具体的花。”一部面世的作品,它有没有文化意义,是否具有文化价值,或者有多少,不是单方面依靠各种公知或媒体人借助各种媒体鼓噪决定的。即使在各种媒体无所不能、万众狂欢的时代,“酒香不怕巷子深”的俗语还是具有一定的现世意义的。不论是文学类的作品,还是非文学类的作品,当进入公众的视野,其价值的大小、命途的遭际只能由市场,特别是由读者来决定。宣传造势再震耳欲聋、眼花缭乱,如果没有厚实的内容,没有包蕴突破现实时空的普适性的社会价值,都是短命的。——计划时代的强制性在市场时代的自由性面前已经失去了框定力。
从阅读心理和文化价值的角度宏观性地探讨了作品的相关问题,再回到刘亮程的小说《本巴》。从作品选取透析社会世情的视角看,《本巴》不像《红楼梦》《白鹿原》《人世间》《主角》等作品那样选取普适性的共识视角,而是聚焦蒙古草原,以蒙古民族的生活图谱为表现的内容。这无形之中就窄化了读者通过作品认知世界的范围。除此而外,作品选择透析民族生活与历史的素材,也不是寻常性的生活,而是以一部史诗《江格尔》为蓝本加以呈现。可想而知,因为公众对史诗《江格尔》了解和熟知的群体毕竟有限。这样,作品叙述和描写史诗中的风物世情时,由于对大多数读者是陌生化的,如果叙述的方式与角度处理不好,读者的阅读兴趣很难被调动起来。另外,小说是讲故事的。故事有没有吸引力、能不能抓住读者的心,很大程度上有讲故事的人运用讲故事的技巧与手段,还有就是故事的本身。通读《本巴》,作品始终以史诗《江格尔》为故事的底色,用“游戏”——搬家家游戏、捉迷藏游戏和做梦梦游戏——作为骨架,以不同人的“讲述”编织内容。很显然,这种讲故事的方式,以及所讲的故事对普通读者来说吸引力是不大的。再则,作品采取讲故事的方式也是比较怪异的。写实?玄幻?魔幻?科幻?亦或是在几种中穿插?在阅读的过程中,在这几种写作形式中寻找答案,可是,难得相中。由于叙述形式的跳跃性太大,这无形之中就增加了读者阅读的困难,自然就降低了作品的销量。
综览《本巴》,它的故事骨架,它采取的是双线交织的方式。——刘亮程讲述的“本巴世界的风土人情和人情世态”和史诗《江格尔》讲述的历史故事:“江格尔的本巴地方,是幸福的人间天堂。那里的人都二十五岁,没有衰老没有死亡。”就二者的承递关系而言,史诗《江格尔》是作者讲故事的母体。而从简单的四句诗描述的内容看,尽管语言直白,内容浅显,但其被隐去的内容给读者留下极为丰富的联想想象的空间。正是如此,以之为母题的创作才有了充分自由的发挥场域。就像孔子著《春秋》般,尽管只是寥寥几句。但是,正是这种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为后世的史学家和文学家“传春秋”提供了自由想象的话语场域。其中,“春秋三传”就是最好的范例。与此同理,简略的《江格尔》史诗也同样为以之为创作源头的写作者留住了自由发挥的场域。至于能不能创作出精品佳作,完全取决于写作者自己的才学、眼界、胸襟和讲故事的本领。毋容置疑,《江格尔》诗歌简单的四句创设的艺术时空是广阔的。如果是讲故事的匠人,绝对能够创作出一部经典。从本人的角度审视,起码《本巴》不论是讲故事的水准,还是讲故事运用的技法还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
一部作品,是不是经典,很大程度上是由读者说了算,而不是由所谓的媒体和几个专家决定的。因为在市场经济大潮的过滤中,读者认可喜欢,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耗资购买,就有可能出现洛阳纸贵的情况,而且三五读者在一起会自觉不自觉都对作品进行评头论足。试问,如果出现“凡有市井处,皆能聊作品”的盛况,这样的作品不想成为经典都难。反之,纵使媒体、专家擂鼓助威、摇旗呐喊响彻云霄,也只能成为少数人自娱自乐的意淫狂欢。好作品的标准其中最重要一个就是兼具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特质。尽管“《本巴》几乎刷新了以往的小说创作,更是刷新了曾经的刘亮程。这是他的创新性所在。但这种创新性又与人类的原初性和古老性相关,是在旧‘我’中发现新‘我’,在人类固有的叙事中发掘新的想象(中国作协创研部主任何向阳语)”,但是,从某种意义说所,这种突破更多只止于作为作家的刘亮程的层面,对于读者来说,真正因为《本巴》而爱不释手、废寝忘食的不多,甚或说,真正能够从《本巴》中读出真味者为数不多。(郑重声明:本文只是在读《本巴》过程中的真实感受,没有任何诋毁重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