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与村子》第四章 老支书家史
老支书已卧床五天,上还有两位八十高龄的双亲赡养,家里却只有他老伴一人,这可把他急坏了。
但他却坚持不去医院,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说法:现在的医药都带假成分,我何必带着钱去填那个坑,还不知道打进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是好是坏?怎么能让一个让自己不信任的东西住进自己身体里呢?
他老伴执拗不过他,只好用了土方法去治;她剪来狗毛,然后都烧成黑色,再敷在伤口上,这是村里用惯的土办法。从伤人的狗身上剪来皮毛,烧成黑色用于伤口上。可是全村人都找不到那条疯狗,她哪能找到呢?于是去讨了七姑妈八阿婆什么的狗毛来,希望能起作用。
可是他遍体是伤,就像一个全身漏气的气球,一只全身是漏洞的水桶,吹也吹不胀,补也补不行。
他老伴看着这遍体的伤,独自掩面伤心了起来,喃喃着:“如果孩儿们都在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助。起码二妞还能给你看看病,照顾你,她大哥还能劝劝你。”她真的掉泪了,二妞嫁的时候她也没哭的这么伤心,那时起码能大声哭一场,明了地哭一场。
“别再提县城,说着就心烦。”老支书说。接着又补充说:“那件事别和他们说,就让他们在那里生活着,别让他们瞎操心。”
提到孩子们,他老伴心更疼了,就像在滴血一样,泪水又夺眶而出:“三娃呀,三娃在也好啊!”
“别再说了,不是还有二狗子吗?我有他就行了。”老支书已然不想在听他老伴叨叨了。
“可是二狗子不在了,他去……”她没在说下去,但她还是盼望着她老伴回心转意,接受她之前那些有意无意的唠叨。
“二狗子去哪了?你知道?”老支书问道。
“我怎么会晓得,……,二狗子那孩子平常就只和三娃说话玩耍,有什么心事,你见过他来和我说过?”支书的老伴支支吾吾地答道。
“哦!”
上完了药,支书的老伴便掩门出去了。
不知过了许久,王叔带着一包草药上门来看望老支书。老支书客气地回了句“谢谢”,便招待他坐下吃饭。
王叔和老支书扯了许久,才正色说了句:“老支书啊!我家那孙儿户籍怎么办啊,都很久了还没有个着落呢?”
老支书知道正题来了,于是也正色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全说了吧,憋着也难受,家里家亲的,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不能问的?”
王叔不好意思地挠了头,便道:“村里的人让我给您问个好,再有就是替张寡妇问一下,已经一年多了,修路破坏她家的地怎么算?”
“吴家阿婆的养老金,潘家和张家的山林争分……”
“王叔,别说了,不干支书之前我就把这些能处理的处理好了,现在都已经交给了新支书管理了,有什么问题去问问他;老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我还怎么能越权做事呢?”老支书打断了王叔的话。
“可是……可是新支书又说来找你,他说那是以前在你手上的事,理应找你的呀。”王叔说道。
“你看过电视里面有哪个官脱了乌裟帽还在判案的?况且现在我连个门都出不了,还能干什么呢?”老支书回道。
“可是您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啊。”王叔有点急了。
老支书不解道:“前些天不是有官员来视察了吗?你们没和他们说吗?”
“说了有什么用,他们个个脸肥肚大,吃了两只鸡了。”王叔说。
老支书疑问道:“吃鸡?那种款待不是以前才有的吗?现在电视都报道那些事得沸沸扬扬,他们怎么可能还敢吃!”
“是,是,我说错了。可是他们也没干什么啊!他们让支书找来几个村民,再找个破旧的房子,一个小伙手里的相机‘咔嚓’两声就没事了。”
“哦,对了,他们清理了路两旁的垃圾。”王叔说道。
老支书轻声慢语道:“那是好事啊!以前可还从没这样做个呢。”
“是好事!可是就只整理了一小段,做完了和一起村民们一起微笑着照张相,打着一张‘这是大家的家园,爱护靠你我他’的口号,等拿相机的那小伙手里‘咔嚓’一声,上车就走人了,现在事情都还没个音讯。”王叔又说道。
“办事情哪有那么快,是需要时间的,等着不就行了。”老支书说道。
王叔急说:“可我看他们不是来为我们做事的模样……”
老支书呵斥道:“别再说了。你家孙子怎样了?”
“没什么,只是要随他父母出去,没准就在外面念书了,所以才需要户籍登记啊!”
老支书叹了口气:“王叔啊,现在什么年代了,孩子是男是女不重要,你让孩子们生了那么多,受罪的不只是父母还有孩子啊。”
“可我就只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
“唉”老支书又叹了口气。
王叔这才问到:“你伤成了这样,怎么不见你家娃儿有谁回来啊?”
“他们都不知道。”
王叔显得有些惊讶:“二妞不是城里的医生么?她应该能治好你的呀!大丸是个好老师,也该认识许多有能力的人呀!你真该让他们知道呀!”接着有像在自言自语:“你家娃儿都是有出息的人,都是知识分子,将来你就有福享了,哪还像我们这样奔波。”
村里人都知道老支书有三个娃儿,老大叫大丸,是城里一所重点学校的老师;二娃小名叫二妞,也是在县城工作,是一所医院的医生,至于三娃,他叫三生,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必会和老支书吵上一架,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在哪工作,做什么!只知道他也是知识分子。同样,三生也不怎么讨村里人喜欢。也许是因为三生小时太淘皮,弄坏了村民们很多东西吧!于是在他不在的时日里,大家都把他当做小时的三生了。就只当他是个魔鬼。
一阵唠叨后,老支书以无权扰政为由,拒绝了王叔的问题,再让他去找现任的支书,还说他是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个明是非的人,他会为他们服务,只要他们选择相信他。
他就像一只魔鬼,他的言论便是他最大魔力,所以他们不想接近他。
最终王叔只能灰着个脸回去,那包草药还好好地放在那个地方。
老支书目送他离去,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却极是不好,他藏在心里的事就和他的伤一样疼,一样有着病患潜伏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