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

文/秋月醉

1

黄昏，街边，铁匠铺。

人，男人，两个男人，一老一少，隔着矮墙伫立着。

铁匠铺老者先开口道：

“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沉寂，良久的沉寂。

仿佛泥塑木雕的两人，对峙着，那夕阳却越发的斜了。

“你来干什么？”老者最终打破沉默。

“买枪。”少年语气干脆利落，一字一顿，没有半点迟疑。

老者沉吟少顷，缓缓问道：“买什么枪？”

“杀人的枪。”少年依然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老者的脸色已经变了，道：“你知道我这里从不卖杀人的枪。”

“我只要杀人的枪。”

“可当真？”

“当真！”

老者的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非常年轻，但是他的眼睛，任何人看了都不会忘记，那是夜一样的宁静，海一般的深邃。

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决非常人，但他也知道，杀人的枪，他是决不会卖的。

周围还是那么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夕阳已渐渐要落下去了，他看了看远处的夕阳，觉得说不出的恐惧。

老者苦笑道：“你一定要？”

“一定！”

“若我不卖给你呢？”

“你大可试试！”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老者抬眼望着少年，咬牙道：“好，我就卖你一杆枪，这是我祖传下来的最后一杆枪了，十两银子，只是你莫要对外人提起！”

老者接过少年手中的银子。银子是冷的，一如他的内心；银子却又是热的，一如少年的手心。

片刻过后，少年接过了老者递回的铁枪，转身而去。

这一仗，他胜了，胜得彻彻底底。少年脸上掠过一丝得意。

铁匠铺的老者却从背后叫住了他：“你以为你真的胜过我了么？”

少年的身子微微一震，脚步已顿。

“很明显，我已经以这么低的价钱买到了杀人的好枪。”

“不错。”

“那我岂非已胜过了你。”

“只可惜你算漏了一点。”

少年忽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

铁匠铺的老者只轻轻一笑，道：“我的枪本来就是要卖的。以前只卖五两，摆在外面无人问津，自从我把枪收起来不卖了，结果……呵呵！”

2

少年平静地盯着老者，无奈道：“既然你已经得手，何苦还要说出来。”

“只是觉得你还不错。”

“因为我还不错？”

“因为你还不错。”

“为何？”

“不为何，不错就是不错。”

二人远远地僵持着，看着对方，也不说话，不觉间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黑漆漆，死沉沉。

“你不怕我说出去？”少年最终打破沉默。

“不怕。”

“为何？”

“因为你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

少年突然笑了。

“你为何发笑？”老者不解。

“想笑。”

“我说错了？”

“你没说错。”

“没说错为何发笑？”

“正因为没说错，所以才笑。”

老者也笑了。

颔首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人上当不如大家一起上当。”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3

“你很了解我？”少年再次打破沉默。

“不，我连我自己都不是很了解。”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

“为何不会？”

“杀人需要理由，你找不到杀我的理由。”

“杀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少年没有再回话，静静地看着老者。

片刻后少年突然笑道：“至少我可以骂你几句。”

“你不会。”

“我可以在心里骂你。”少年一惊，倒退几步看着老者心中无限恐惧。

“你不会。”

“你如何知道我不会？”

“我就是知道你不会，你不但不会骂我，还会在心里夸我好精明。而且遇到认识的人还会夸我这里的枪物超所值，值得珍藏，可为传世之物。”老者笑眯眯地一口气说完。

“你――”

听见老者的话少年感觉莫名的熟悉，这不正是朋友介绍他来这里买枪时说过的和自己心里面想好的出去要说的话吗？

“啊――”

少年见鬼似的惨叫一声，彻底败下阵来，转身落荒而逃。

4

夜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铁匠铺老者回头望了望快要熄灭的炉火，往里面再加了些石碳。

他准备再打一杆铁枪，为明天做好准备。

明天会有人上门吗？

想到这个问题，突然，老者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