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与道家

2020-03-05  本文已影响0人  tumbleweed

中国人的个性绝非像外国人所讲,一成不变。假如你了解了儒家和道家,这两个几千年来中国人的主要思想来源,那么也就把握了中国人性格中的主要特点。

在古代,儒家思想主要围绕道德问题,带有无法磨灭的理想主义色彩,这理想就是《桃花源记》里的桃花源。假若桃花源是天空中升起的明月,那么就像地上的河流、湖泊、池塘那样,每个中国人心里都反射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桃花源。

古代的儒生就像活动的道德雕像,从乡村的儒生到天子身边的大儒,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在他们的带动下,每个家庭,恨不得请人,找出自己家庭的事迹镌刻在石碑上,树立自己的道德雕像。假如儒生重生于现代,他们根本不会评论时事政治。即使孔子重生,假如你问他对一件时政新闻有什么看法,孔子只会围绕四个字——“克己复礼”。孔子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呢。

儒家擅长“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但缺乏做《隆中对》那样纵论天下的理论。有很多大儒担任过政治、军事要职,以他们在儒家内部的地位,都有资格探讨儒学之下的政治权谋。比如清朝的曾文正公,他戎马半生,是当时中国最有名的统帅和政治家,而他流传最广的著作是《曾国藩家书》。羊祜、王守仁这些人也一样,他们很乐于在书信里,高谈阔论道德学问,但不知是不是“耻于”谈论武功权谋,大都以“侥幸”“赖天之德”一言以蔽之了。

儒家的理想世界——桃花源,是一个功德良序的社会,这个社会是不需要警察制度、军事制度的。每个中国人都希望生活在这样的国度里,他们性格里有这样的情怀存在,很善于过这种道德化的、艺术化的人间生活。但中国的问题是,每当这个桃花源世界就要成形之际,就会受到来自内部或外部战争的摧残。从孔子时代到清朝,历来如此。

魏晋时有个官员叫王凝之,自小读儒家的书长大,书画很好。但盗贼打来,需要自卫时,一点办法也没有。盗贼兵临城下了,他就学道家烧香磕头,求上天派下天兵天将来救百姓。最后不仅自己和子女被杀,还连累全城的百姓被盗贼掠走了。王凝之代表了一类纯粹的儒学,他的道德学问在战争中毫无用处,只能去求道家,但他还是把道家的思想搞错了。其实,作为中国人的另一个思想来源,道家绝不止烧香磕头。

儒家平时讲“至诚、至善、明明德”,话说的如拉满的弓弦,但他们只会做道德文章,不会形势判断,这是因为他们被道德上的各种“耻”束缚住了。就如同佛教绝对不会发展生物学,因为教义约束他不能杀生,儒家被道德上的羞耻感束缚住了,下不来。每当国破家亡之际,为儒家扶危定倾的是道家思想。

首先道家没有政治理想,也没有“道德”,在救亡图存之际,有时候要放下身段,解开束缚。道家总说儒家是“有为”的,这“有为”就是攻击儒家的手段,而道家打出的旗号就是“天道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叫谋权者要“无为而治”,什么叫“无为”,就是无原则的,具体而言就是每当需要权谋,需要展开统治之术了,就不要再信儒家理想主义那一套,庄子后来发展了这种无为观念,形成了一套更虚幻的教义。

在老子的学说里讲了很多如何进行形势判断的道理,其中心的思想就是放下一切成见、约定俗成的规则,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一纵即逝的形势之中。老子的学说完全是关于“眼前”的,实用主义的。他不厌其烦地告诉人们,“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道不在你的头脑里,而在瞬时展现的“眼前”,应该抓住即时展现的道去掌握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立于事件之中。事物突然展现时,是混沌的,那么道的本质就是混沌的,接下来就会展现不同的特性。接受本质的混沌,跟着展现的特性去随机应变、因势利导、因人而异,这就弥补了儒家思想的经验主义倾向。我觉得老子对水情有独钟,绝不是偶然,这来源于夏朝的建立者禹。禹善于治水,如果你不亲眼看到水,是不知道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而根据你见到的水的样子去描绘它,你才能把握它,引导它,这就是大禹治水的智慧。而庄子的教义更像梦,在谈论另一个世界,更虚幻的、更出世。而老子是入世的。

道家与儒家其实是一对互补的思想体系,儒家为正,道家为奇。他们有同,也有不同,甚至对立之处。比如子路、宋襄公之类人可以称之为儒家先贤,但以道教思想看来,这些人就是十足的傻瓜。儒家思想带来了道德羞耻、艺术、诗歌以及大部分精神生活,就像辜鸿铭先生所说,孔子的可贵之处,在于唤起了中国人对家庭“宗教”般的强烈情感,也唤起了中国人对他本人及其组织宗教创始人般的爱,虽然他没有得到基督、穆哈默德那样的待遇。而道家思想告诉人们如何追求眼前的利益,也带来中国的性格里放浪形骸,善于分析形势、狡诈、不顾公德甚至有些无耻的性格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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