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三)
陈誉没有回头,只是不自知的一点点摩挲着我环着他的手指。原本我内心也是忐忑无比,拿不透他的心思,但他这细微的小动作却无意暴露了心事。
这样的念头给了我无比的勇气,我攥紧他的腰带,转到他的眼前。陈誉的侧脸真是俊郎极了,像高山,像流水,给人安定安心的力量。我站在这高山下,仰望着他。他也接了我的仰望,也痴痴回望着我。他的眼神有愧,有爱,有怜,也有我读不懂的……
我浅浅低着眉,思量了许久,再抬眼,努力踮了脚尖吻了他的唇,刹那间,脑海里迅速盘旋着自小学习的礼义廉耻,各种张着小翅膀冲我飞旋而来。但万般约束也敌不过内心的渴望,陈誉的唇温暖而炽热,慢慢的由回应变成了索取,他像一团团火焰将我整个人燃烧起来。
不知是谁先碰落了谁的衾带,衣衫尽地,鸳鸯帐暖。陈誉,我不知你真心要选这天下还是选我,都不要紧。我要在你选择之前,遵从自己内心一次。
但是,陈誉,你可以不可以选择我?
枕边人应是一夜无眠,时时觉得有陈誉的手指在不停的抚弄着我的发丝,又酥又痒,又极是温柔。我奔波了半日,周身疲惫不堪,这一夜有人陪着,因而睡的极其香甜。一饭一蔬一双人,白宇哥哥说的没有错,只要我肯多信任他些,最朴素的心愿原也是最唾手可得的幸福。
再醒来时,已是晌午,日晒三竿。我扭头望了望外屋,空无一人,陈誉一早便不知去了哪里。我将整个人埋在被衾里,里面有我也有他的味道,想起昨夜,不禁耳红面赤。
“小姐,你醒了?”朱门轻启,云裳与灵犀拿着崭新的衣衫走了进来。这两个丫头虽是初识,但脾性相投,此时你言我语,像已相识多年,做事很是默契。
“姑娘,世子走时嘱咐我,要好生照顾姑娘,还要我将这个交付你。”灵犀说着,面色神采飞扬,略有深意的将那陨递了我,然后不怀好意的捂嘴偷笑了起来。
她们二人都不知这陨对陈誉和我的意义,只当是一般的定情信物罢了。但,这陨连着我和陈誉许多年,是再重要不过。
“姑娘,这陨可是梅贵妃在世时留给世子的,世子平日可是宝贝的很,任何人都碰不得呢。”灵犀一边给我整理着长裙,一边唠唠叨叨的说着。
“原来,这是他母妃留他的,那更是珍重了。”我喃喃说着,幸福难掩,拿着这陨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灵犀半托着脑袋思虑了片刻,“有的,世子说,姑娘愿意信他,一切等他回来自有分晓。”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世子匆忙出了门,连早膳都没……”
说话间,她们二人已替我整理好,我低下头准备将那陨上的红绳细细打了同心结,准备挂到腰间长伴。
“好了,灵犀,小姐刚刚起来,想必是饿了,你去准备些吃食来。”云裳将昨日我衣服的配饰一一递我,随口对灵犀说道。
灵犀扭着小脸成了一团,用粉手拍了拍脑瓜,“瞧我这记性,我马上去。”
我笑着一件件将云裳递来的物件重新入了怀,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急忙抓了云裳的衣袖,“云裳,你可看见一块玄铁令牌?”
云裳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小姐,不曾见到。我刚刚故意将那灵犀指使出去……今日一早,我进来时觉得围守的官兵竟比平时多了许多,我留了心眼,塞了一人银两多问了几句,他们接的命令是这洗梧宫内外不许任何人进出……小姐,你和世子不是好好的么?这到底怎么了?”
“啪!”手中的陨随声落地,清清脆脆,不偏不倚,裂了好大一个口子。我俯身拣起,放在嘴边,再也吹不出任何曲子来,不知为何,心也跟着一起破了一个洞,空空落落的,欲哭无泪。
我紧紧咬着嘴唇,不再言语,身体如破碎的飘絮,无根无依。我倚着云裳,一步步挪到窗前。秋日的阳光虽烈却不暖,天空的流云飘来飘去,变幻无穷。
“云裳,我娘亲曾教我观天象,我看,几日后恐怕有风雨来袭了。”
出不了这洗梧宫,我便也安心的在这呆着,虽是限制了自由,但供应各方面却皆是上品,每天陈誉送来的赏赐也是别出新意。有陈誉的看重,宫里的宫人们和看管的官兵也皆是客客气气。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慢慢我竟也习惯了,只是,我再也没能见他一次。
下了几场秋雨,天才真正凉了起来,陈誉送来的芙蓉膏,云裳每日细心的给我敷着脸上的伤疤,竟也一日日的淡了下去。我也记不起有多久没有再拿起剑,越来越像一个大家闺秀一般,闲来无事便坐在银杏树下,捧上一本兵书,慢慢啃了起来。
云裳见我如此这般安静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上来替我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这狐皮颜色纯白又是完整一张,实属难得,我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自嘲道:“我越来越不中用了,真的越发怕冷了。”
“小姐,不是这天冷,你是心冷,哎。”
忽然门外吵吵闹闹,打断了我和云裳,云裳竖耳听了一会,向我说道:“怕又是那灵犀同看管的人吵闹起来,这灵犀也真是孩子气,这么多日子,还没看清时事,吵又有什么用。不过,也真羡慕她永远长不大的心性。”
我恬淡的笑了笑,继续翻着书:“哪有真正长不大的,不过是未经世事罢了。”
“你想事情倒是通透。”忽然,身后传来厚重的脚步声,只见一陌生男子站在了身后,简单着了一身黑色长服,不见品级,虽故意挺直了身体,却挡不住一副病态缠身。
云裳见是陌生人,不禁怒视着将我护在身后,“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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