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音的困惑
文 / 小不稀
最近越来越深刻地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了半个文盲。除了层出不穷的网络新语叫人目瞪口呆之外，更因为前几日的一篇小文。说是有网友发了条微博，痛陈这几年字典修订再修订，以致于如今许多字我们都不认识了。比如“说服”的汉语拼音现在是（shuō fú） 而不是（shuì fú）；“确凿（zuò）”变成了“确凿（záo）”；“荫”，统读 （yìn），取消了（yīn）；“作”，取消了（zuó）（作料）和部分词语中的（zuō）（作弄、作揖、作死、自作自受）；“荨（qián）麻疹”现在则是“荨（xún）麻疹”；“铁骑（jì）”被改成了“铁骑（qí）”，而（jì）这个发音已被永远地取消了……
究其原因，据说是修订字典的专家们为了迎合大众而不断作出的妥协。一个字，因为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个人读A，那么甭管它原来读B或是C，统统修订成A。
文章还没读完，我已经炸毛了，内心一度崩溃。
当《延禧攻略》里秦岚说“一骑（qí）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时，我还在和弹幕上的网友一起，暗暗嘲笑演员的素质不高，却原来，没有文化的竟然是我们自己。细想一下，当这个字读jì时，画面多么跳跃，语意多么动感，而一旦读成qí，却瞬间有了黄色意味。或者，还是因为我们这么多年习惯了此处应为jì，咋听qí，便觉内心混乱不堪，一时无语凝噎。
因为实在气不顺，我特意去问度娘。原来，孤陋寡闻的我竟然现在才晓得，其实这一切都源于《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作为权威文件，它是关于异读词读音规范的最新的法定标准，是我们规范异读字读音的主要依据。这个《审音表》基本决定了一个字的正确发音是什么。在《审音表》里，“骑”这个字，清清楚楚地标明“骑qí（统读）”。“统读”的意思，就是表示此字不论用于任何词语中只读一个音。而且，不仅仅是这个字，还有不少字的读音，早在我们毕业后就改变了。可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它们究竟是何时变身的。看来，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啊！
回想当年，为了“说（shuì）服”、“确凿（zuò）”、“任（rén）盈盈”，我和小伙伴们争得面红耳赤。事实证明，当时的我有多正确，现在就有多天真。当时的我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迷惘。敢情我辛辛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正确读音，就是为了被当年我嘲笑过的那些小伙伴再来嘲笑我么？
以前看那些关于专家的笑话，不过淡然一笑，总觉得不至于。可是度娘还告诉我一个小故事，让我一下子不能淡定，差点惊得连胡子都长出来。“戛纳”，大家一定是读“戛（gā）纳”，正确读音也的确是这样。但原本，“戛”只有jiá这个读音，直到2012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将gā这个音收入其中，专用于“戛纳”这个词。据说是因为第一个翻译cannes的人误以为“戛”字念gā……
晚上在饭桌上说起此事，我那教了几十年小学语文的老母亲，一口饭差点没噎在喉咙里。G先生更是义愤填膺，他嚷嚷说：去问问那个修订字典的专家，如果我们都叫他傻逼，他的名字是不是就应该改成傻逼。
再看网上，也是炸翻了天。最喜欢掐架的网友们这次也不例外。有的说：“把错的都改成对的，凭什么？”便有人回：“语言的研究是以人们的使用为标准的，这才是它最根本的意义所在。”有的说：“被淘汰的不应该是有明确意义区分的多音字，而是不学无术的人。”便有人回：“这不是道德问题，而是语言的发展问题。若是一味抨击和否定语言的正常演变，那么各位还是写甲骨文去吧。”
各种论调可谓是百花齐放，仁智各见。我无意于对别人的意见或立场指手划脚，但我跟那位发微博的网友一样，对这种语言的“正常演变”不敢苟同。正像他说的那样，“如果我们错了，确实应该去学习正确的发音。怎么因为错的人太多，反而变成对的人要迁就错的人呢？我们又不是没有学习的能力。”
更有人直言不讳：“这就是一个三十年的汉语言文学教授最终被一个街边小贩淘汰的水平。”
首先，你改归改，为什么原来的发音要废除？同时并行使用不好吗？其次，既然还有很多人在坚持用旧音，那么这些还在用的人也应该考虑在内。仅仅说是为了语言演变而随意改变规则，未免太过于牵强。再者，改了现代词句的发音可以，但文言文或古诗词的发音为什么也要跟着改？难道一向令国人赖以自豪的传统文化，也即将如流沙逝于掌心么？
想象一下，我们家那位帅气的有志青年，在不久的将来学习《触龙说shuō赵太后》时，他会不会认为触龙就是一个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菜场大妈？而他的下一代，也许有一天会摇头晃脑地念着：“远上寒山石径斜（xié）”，“乡音无改鬓毛衰（shuāi）”。一想到这些，我的内心，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想我泱泱中华，语言文化博大精深，汉语多音字本身就是历史运动、发展和变化的产物。它是汉语拼音学习中不可避免的存在。即使是随着社会发展和时代变迁，以及各种词典收录原则的不同，它会出现一些颇具争议或众口难调的演变，我们也应该以正确的初衷为指引，并告之于众。而不是悄无声息，令我们后知后觉。如果哪天我们和晚辈们聊天，却将某些简单的词语都读错，是不是会变成尬聊？况且，我们读错尚可一笑了之，而高考毕竟是“分分要命”的。很多东西，都是初心易得，始终难守。语言如此，人生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