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文/娟子
母亲节
清晨苏醒，楼下传来的依旧是母亲浣洗衣物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子，和着不知名的鸟叫与远处不时传来的蛙鸣，像一首浅浅的音乐背景，显得格外悦耳。
心中在预演着一个温暖的举动，嘴角便不自觉的扬起了微笑。
“妈妈~”刚从楼梯口出来，我那甜腻腻的腔调就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叫我有什么事哦！”见我叫完之后许久没有下一句，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活，回头问道。
“今天是母亲节，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买件衣服吧！”此刻外甥女正嚷着要抱抱，我挣脱她的小手向门口的母亲走去。
母亲从凳子上起来，我正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的拥抱时，她竟侧身走向了屋内，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见她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这是一种掩饰不住的幸福，我能看得出来。
“不要，千万不要买，我现在只想你赶快嫁掉。”母亲在屋里瞎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清洗着衣服。
我是家中的长女，从小就身体康健。从我有记忆开始，母亲就是一个严厉的角色，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外，母亲不允许我跟着村里的孩子乱跑乱跳，总会给我分配干不完的农活，或者去炮竹厂挣钱贴补家用。我从来不敢反驳她，怕迎来她的呵斥。也正因为这样，村里的长辈总是夸赞我比同龄的孩子更加乖巧懂事，但是他们从来不知道，我干活时总想着法子偷懒，导致养成了至今也无法改掉的慢悠悠的坏习惯。
每天天刚亮，母亲就会叫醒我和妹妹，递过来一个白色的小竹篮，还等不及刷牙洗脸，我就带着妹妹前往山坡的土地上去采摘蔬菜。我总认为采摘蔬菜是每天清早必须完成的任务，但是记忆却永远只停留在青红辣椒、沾染着露水的毛豆、沿路湿嗒嗒的杂草以及我们在山坡上与父母遥相呼喊着打招呼的画面中，似乎一年四季的每个清晨，都是如此重复的交替着。偶尔的插曲，是寒冷的冬季，我们姐弟三个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父亲拿来从屋檐摘下的冰楞，母亲总是会靠着房门，脸上挂满幸福的看着我们从被窝爬起吃冰楞的情景。同样是幸福的微笑，却跟我今早看到的微笑不同，一种是呵护儿女的微笑，一种是被儿女呵护而带着羞涩的微笑。
小时候家里还没有自来水管，每个周末的上午，母亲把清洗了第一遍的衣物交给我和妹妹去村口的水井漂洗，笨重的水桶加上湿漉漉的衣物，对于幼小的我来说实在是过于沉重，当母亲拿来扁担熟练的示范挑起的动作时，我心里却带着一股叛逆的狠劲，坚决的告诉自己“我永远也不要学会挑水”。
有时候，碰上妹妹身体不舒服（她隔三差五就感冒发烧），我就得独自去干完这些事情，还得提着齐腰的篓子去田间割猪草。我玩弄着地上的花草，羡慕着弟弟妹妹娇弱的体质，憧憬着快点长大，或者干脆大病一场，这样我也就不用再割这永远也割不完的草。就这样割着，到底，夜晚终是降临了，空旷的田野上只回转着母亲的呼喊，我缓缓的抬起头，暗淡的夜色中总能望见父亲走来的身影。
初中毕业，我没有考上重点中学。母亲带着询问的口气想让我终止学业，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似的，母亲头一次卸下了她的强硬态度，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没几天，我就跟着下乡招生的老师逃也似的去了一所职业中学。
是的，我想逃离，离得越远越好。
出乎意料的是，正是这想要逃离的心，却逐渐的拉近了我与母亲的距离。当我开始慢慢了解母亲时，我竟如此心疼这个坚强隐忍的母亲。
外出参加工作后，母亲的电话变得频繁起来，我们从来没有聊过那么多话，她的关心与爱意在话筒的那头显得那么浓烈，她第一次讲述生活的艰难，心中埋藏的秘密也渐渐向我敞开，原来那次想要让我终止学业是父亲和母亲的一次艰难抉择，弟弟患有先天心脏病，我读书的那笔钱使得他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我的眼泪再一次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堵在我心口的结解开了，想家，想爸妈，想弟弟妹妹，从来没有过的强烈。从那时起，有一根无形的线就拉扯着我，向着家的方向不断靠拢。
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女孩，就着“小棉袄”这个称号，有机会从父母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去窥探他们内心的柔软深处，更加不会因为岁月的增长而减少彼此间的亲密程度。特别是母亲，即使我工作的地方离家越来越近，但女人天生的感性更是把对儿女的牵挂表现淋漓尽致。
有一次，我在公司组织的军训上中暑晕倒，我的第一反应是想家，想到父母竟然没能看到我生病的样子，就委屈的想哭，止不住的哭。看着同事们手足无措的样子，又觉得甚是好笑，哭着笑着，一幕滑稽的默剧使得旁观者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
狐狸说，“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
离家近了，回家的次数也就多了。我尽量保持着同样的规律每月回家一次，相聚的日子总是淡淡的，生活没有因为短暂的别离而变得伤感，幸福却在那些期盼的日子里表现的更为活跃。
每次回家，我的头发长了，比上次又胖了些，母亲总是很高兴的，她总说“胖点好，说明身体好”，其实这点我是很容易做到的。晚上的小笋煎蛋，就如父亲说的“在外面是吃不到的”，仅这一个菜就能让我吧啦吧啦的吃掉一大碗饭。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给我炖好了墨鱼排骨汤，她的厨艺是不好的，她自己知道，因为家里有客人什么的她总是在父亲旁边打下手，而且我很讨厌吃墨鱼，但是，现在，我却越来越喜欢母亲做的所有的东西，原来，只要灌入了爱，什么都会是美好的，这个道理，我竟才开始明白。
不管在外如何坚强，回到家，我总是会任性的享受着家人对我如公主般的爱护，我会比任何时候都娇气，别说我不懂事，在父母面前，我从未懂事过。
如果说，父亲用他坚实的肩膀教会了我乐观与踏实，母亲则是用她柔弱的身躯教会了我坚强与淳朴。她能够与周围的邻居相处融洽，却在我们面前伪装了一副严厉的面具，只是为了替我们抵挡着生活的寒流。
等到我们有了足够的能力去面对生活的挫折时，小时田间的劳作经历足以让你在浑浊的社会保持着清晰的判断力，记忆中的那一朵花、那一株草，甚至是那沾着露水的毛豆会提醒你回家的方向，无论世间如何改变，那最美的景色就在那里，别忘了，父母就在山坡的对面与你遥遥相望，只等着你的一个微笑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