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精神病院（22）

吴不动到饭馆吃饭，刚吃两口，小伙子忽然说：“如果现在打仗，你去不去？”

“我估计想去也不会要我了，我都七十多了，去了也是累赘。”说完，吴不动呵呵笑了起来，露出了牙，他的牙已经有好几颗都光荣下岗了。

“如果让你年轻五十岁呢？”

“那肯定去啊，打仗了，都不去打仗怎么行？”吴不动故意这么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他没认真，如果真的打仗，他还是不去的面大。

小伙子回头，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看完，扭过头，继续看着外面的街道，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湿漉漉的。“换了我，我就不去。”

怎么会突然讨论这个问题，怎么会突然有这样一个结论？

“作为一个大国，别的国家敢入侵你，那说明你的国家长时间存在着大问题，现在问题爆发了，你让老百姓去给你弥补？我才不去。”

吴不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起沉默的大多数，现代人总是批判，如果我生活在那个时代，我估计我也是沉默的大多数。从出生就开始被剥削，被压迫，到了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换我上场了，我才没有那么傻。我以前也觉得那沉默的大多数是麻木的大多数，现在看来这沉默的大多数绝对是聪明的大多数。”

谬论，吴不动想，不管什么时代，这样的言论都会被归为谬论。

“如果这沉默的大多数被抓了，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情况？”

还有被抓的情况？吴不动跟不上小伙子的思路。

“被抓了就成伪军了。”

伪军？吴不动觉得这小伙子真有意思。

“在抗日战争的时候，中国的伪军能有几十万，什么概念，那么多的伪军。”

伪军肯定是一个被唾弃的群体。

“如果一个人被抓了，两条路摆在他的面前，要么死，要么当伪军，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做伪军。我看过一个电影，电影里面人们都要饿死了，日本人给他们粮食，他们就心甘情愿的为日本人打仗。人就是这样，在生死面前，一切问题都显得无足轻重，甚至不值一提。”

吴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以前从来不这么觉得，就这几天，我忽然觉得伪军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群体。”

“你的思想挺丰富啊。”吴不动说。“经常看书？”

“不是。”

“那就是整天爱胡思乱想。”

“是的。”小伙子说。其实小伙子不是平常喜欢胡思乱想，而是喜欢写书，只是写的书一本书都没有出版过。小伙子越想越觉得现在这世道，写书是死路一条。他一想到自己写书的事，就没了说话的心情。

吴不动端着给他爹打的饭回家，走到楼梯口，楼梯口黑洞洞的，吴不动每天都要从这楼梯口进出好几次，这次莫名其妙，吴不动觉得这楼梯口好深邃，像隧道一样。莫名，吴不动心情忽然很压抑，像是这楼梯口就是一个黑洞，所有的引力瞬间加大，他陡然觉得压力好大，甚至呼吸都有点困难。他感觉整座楼在慢慢的倾斜，他有些支持不住，吴不动第一次出现了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不在将来的什么时候，而是就在现在，可是他不能，他不能。他嘴里念叨着：“我不能，我不能。”

吴不动坐在地上，头蒙恶心，甚至还有点想呕吐，那倒是食物中毒了？这症状像极了食物中毒，可理智又很快站了出来，不会，那么多人都吃了胡辣汤，都没有问题。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吴不动甚至趴在地上干呕了一会儿，整张老脸涕泪纵横。

缓缓的，像是过来劲儿了，整个世界开始变得稳定，不在摇晃，耳朵和视力也变得清晰起来，像做了一场噩梦，一切都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