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火的故事

2017-08-06  本文已影响0人  陌铭丶

      吕火看了一眼这滚滚东逝的江水,纵身一跃,从黄鹤楼上跳了下去,落地的过程似乎被设置了慢镜头,无数个场景从他眼前闪过,他想起了那夜未央,想起了泛舟湖上,想起了太多太多深埋心底的暗涌。

(一)死生相伴

吕火出生在河北,是三县交界处的小农村。

那年母亲怀着他的时候,还一直在生产队里做活,直到生产那月,仍然背着箩筐躬在地里打猪草。

吕火的父亲在镇上一个工地打零工,其实父亲是颇读过些书的,高中毕业的学历,在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出,当时的村长也曾多次到爷爷家,劝说着让父亲当文书,做笔杆子的生计。

至今,村里不识字的乡亲也时常拿着书信墨笔到家里来,让父亲读信回信,他们大多数时候,都会挎着半篮子鸡蛋作为回信的酬劳,像是约定俗成。

但也有个别不知情的,会自作主张的跑到镇上,打壶散酒提过来,父亲平时是不喝酒的,所以极力推脱,又不好言说,“邮递员”们走了之后(因为每次都是别人送信寄信,由父亲看信回信,父亲习惯称那些乡亲是“邮递员”),父亲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母亲嘟囔,镇上卖散酒的老张头儿,缺斤少两不说,喝着还牙碜,比瓮里的水还难喝…

但父亲始是没有握住这笔杆子的,他选择了扛水泥,搬钢筋,许是苦日子过怕了。

吕火的爷爷当了一辈子的小学老师,六个孩子中,父亲是最小的,小的时候,奶奶在家忙活无暇顾及父亲,每次都是爷爷教书,父亲一个人趴在旗杆下的礼台上玩。有一次爷爷补课下课晚,父亲饿了,一个人蹲坐在地上耍脾气,竟捡了旗杆上的铁锈来吃,后来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奶奶心疼的不知所措,哭闹着,抓起爷爷的书本就胡乱撕扯,卫生院的大夫忙活了一天才让父亲缓释了些,也顺带治好了奶奶的“失心疯”。

父亲到底还是穷怕了,自从老大老二出生后,每天都是娃娃和圈里猪牛的嗷嗷待哺,还要跟着队里搞生产,怠慢不了,而媳妇娘家那边远在陕北,并不能帮衬许多。这如今又添了老三,也就是吕火,日子更加紧巴,雪上加霜的是,有一天夜里,村长急匆匆的跑到家里来,说老吕,不好了,不能再生娃了,上面下来人了,说要搞计划生育了,多生娃娃,不仅不发钱,还罚钱哩…

父亲听了,真要气恼得要骂娘。

(二)落他乡

其实,计划生育的政策早两年就出来了,只是在这个闭塞的小农村里,由中央到省市县到地方,命令就成了通知,又成了消息,最后成了人们不屑的茶余饭后。

原来村子里通电的家数不多,有电视收音机的更是屈指可数,除了干活,其他生活很是匮乏,男的们晚上回了家,就止不住的往床上爬,而且早些国家还是鼓励多生的,这样一家两代十来口人就很平常了。

关于计划生育的新政策一遍又一遍的,像飞鸽传书似的,飞了几个月才飞到村长耳朵里,执行过程又是左磨右磨地难以推进,村长也无奈地摇头。

直到后来,原是镇上负责人口普查的几个闲人,找准了时机,把头顶的帽子一换,摇身一变,成立了计划生育稽查队,个个来了精神,挨家挨户地搜查,乐此不疲,许是尝到了甜头。

消息传开,村里像炸了锅,躲的躲藏的藏,尤其是像吕火这种出生还没一年的家庭,各种送礼找关系,希望能躲过此劫。说“劫难”确实不为过,稽查队的人可是狠着呢,像没根的太监,拉牛罚款扣人什么都做得出,完全不计后果。

得到村长消息的那天夜里,父亲吕建民看着嘬着乳头熟睡的吕火,几乎一宿没合眼。吕火的出生本来就让日子拮据不已,欠亲戚家的两万块钱快三年了还没还上,听说这次超生一个就要罚一万,父亲骂娘都显得没力气了。

第二天早上,熬了一宿的父亲把烟头一掐,跟母亲说:“把娃送到他二姨家养两年吧,躲过这阵再说…”母亲顿时没了精气神,只是一个人抱着吕火抽泣,吕火也瞪着眼睛乱看,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命运。

那些稽查队的人鼻子很灵,很快就嗅到了包括吕火在内的吕家沟村,他们手里握着些褶皱不堪的红头文件,咆哮而来,像极了那些在草原上看到走失羊崽的狼群。

但狼群还是扑了个空,原是父亲前一天背着母亲把他抱了出来,又托人连夜将娃送上了去往陕北的客车。稽查队赶来的时候,只见母亲一个人拉着风箱烧火做饭,红着眼睛,像是刚刚哭过,又像是接连几天的阴风苦雨,难烧的潮湿的木头,熏得母亲眼睛生疼…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