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身体健康,家人和睦,一切如同当初。
1880年5月20日 星期天 雨
我越来恨刘家药铺的刘郎中了!我们一家三口本来过着清贫但却温暖的小日子,但却因为他,我们的平静被打破了。
所有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01
光绪元年到光绪四年华北地区持续大旱,我跟随着父母逃到了湖北七里庄,也因此遇到了刘郎中。
七里庄是当地的有名的贫困村庄,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但是这里胜在民风淳朴,远离战乱,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平日里父亲兑部启就出门干活,母亲吴思梅在家操持家务,生活虽然清苦,但却温暖,一家人其乐融融。
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显然是我太天真。
在我十六岁那年,父亲竟得了恼人的胸痹之症,不能再出去工作,家庭的重担就压在了母亲肩上。但母亲从小就体弱多病,干不了什么重活,只能拿些地里种的东西去街上换,勉强能糊口。
可是,自从父亲生病以来,他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经常没来由的发火,跟母亲的感情也越来差。
明明之前他们是那么恩爱的呀!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刘郎中。
02
刘郎中是我们来到七里庄认识的第一个人。当时我们一路逃难到七里庄,这里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
我看看母亲,她的脸上粘满了泥土,头发仿佛被雷电炸过一样,皮肤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白皙,浑身散发着异味,衣服也破了几个口,好在衣服穿得多,才得以遮羞,脚上的鞋子也不知何时不见了一只。
是啊,平常人看到我们只会想跑,哪里还会想接济我们?
直到我们遇见他——刘郎中。他收留了我们,并且拿出了很多点心来招待我们。只是,他一直盯着母亲看,有些奇怪。我知道母亲生得标致,不管去哪里都会引来一大片目光关照。尽管有些不悦,但看在他收留我们的份上,我便断定他是一个好人,因此也没有多想。
第二天,我们就在河岸边的荒地上建了几座房屋。日子平静地过着,我们再没遇到过刘郎中,我几乎要忘了这个人了。
直到半年后,我在大街遇到了刘郎中,他盘问我母亲的身世。
“你可知道你母亲祖籍哪里?”
“家中还有何人?”
但母亲的身世我也未曾连听她提起过,似乎“家”是母亲的伤疤,就又想起初见时他对母亲的打量,于是我随便敷衍两句就跑开了。
到了第二年秋天,父亲病了。刘郎中是镇上唯一的郎中,我不得不去找他来为父亲瞧病。
我去找他时,他正在把玩一把断裂的桃花梳,想来定是恋人信物吧!
我跟他说:“我娘请你去家里给爹爹看病,爹爹病倒了。”
我看到刘郎中的神色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欣喜,我不敢确定,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欣喜。
我有些生气,给病人看病的医生居然因为病人生病而开心?这是什么医生?一路上我都冷着脸,不与他说一句话。
看病的过程中,刘郎中劝父亲要看开点,遇事少生气。可父亲居然说:“我能看得开吗?”
这句话把我搞得有点懵。难道……难道……娘亲与刘郎中……?
但是我看刘郎中注视母亲的眼神又不像是看恋人的样子,有点像母亲平时注视我的眼神。
我脑子里乱乱的。
03
从那以后,刘郎中便隔三差五就找借口过来送药,设法与娘亲搭话。我也看得出来——他是有意的,他每次看母亲的的神情都带着一丝热切,几分温暖。他……他是不是看上我家娘亲了?
而随着刘郎中走访的次数的增多,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也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火摔东西。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吵架的原因我也知道——就是因为刘郎中,我突然有点恨他了。都是因为他,父亲和母亲才开始吵架,父亲的病也因此不得痊愈。我们原本是那么幸福的一个家庭,就是刘郎中的插足才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我该做什么来挽救这个家庭?
记得我们刚搬过来不久时,每到桃花盛开时,父亲都会为母亲摘一支桃花放到放到厨房的花瓶里。当时他们之间的爱,甜到心里,让我个当女儿的都插不进去。
可现在……一种无力感在我心中升起,为什么老天要让我们遇到了刘郎中?他开始救了我们,但是现在却害得我们家支离破碎!
到了第二年春天,院外的桃花又开了,父亲的病愈发地严重。
我一个人踱步到院子里,想着摘一支桃花给爹爹,让他送给娘亲,她向来最爱桃花了。这也是我能想到缓和感情的唯一办法了。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零零散散的,缺少了娘亲和爹爹的打理,桃花完全没有往年的鲜艳美丽,看起来甚至还有点病怏怏的感觉,有一棵桃树甚至还死掉了,不知母亲看到这番模样该有多伤心。我从桃林中挑了一支最艳的桃花摘了下来。
我拿着手里的桃花,踏着欢快的步子走进屋门。屋内……却是一片狼藉,父亲倒在床上,看起来似乎快不行了。我手里的桃花滑落在地,呆呆地守在父亲的床前。母亲见我呆站着,猛地想起要叫医生,就吩咐我去找郎中。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刘家药铺。
还没等我说话,刘郎中就开始收拾药箱,让我带着去看父亲。
04
刘郎中看到爹爹后,连连摇头。手还没伸过去把脉,突然他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神情有些恍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接着父亲就变得狂躁起来,一脚踢开了刘郎中,还伸手打了母亲。
发完火后,父亲向后退了几步,突然身子一僵,重重地倒在床上,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手已经垂了下去。我被这突然其来的变化震惊得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曾听起村里的人说,这是死亡之像。我连忙跑过去伸手一摸,身体还是热的。
我笑着跟母亲说:“爹爹还活着,爹爹还活着!”
母亲让我摸一摸鼻子。我有些害怕,全身都哆嗦着,几次举起手又放下。
一狠心,跑过去摸了摸,已经……绝了气息,我颓然地瘫坐在床边。
娘亲连忙爬起来问我:“你父亲……他……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也不答话。
随即母亲大哭起来,慢慢地就昏厥过去了。
我一个人跑到屋外的桃花林,拼命地将树上的桃花全都折断,手也被树枝划伤了,重重地躺在桃花林中。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抛下我和娘亲——走了。他曾今说过要陪我一辈子,要给我找个好婆家,要看到我出嫁生子。可是我都还没有嫁出去,你……怎么就走了呢?
我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流,怎么也忍不住。人生怎么这么难过?有那么挫折与坎坷需要我去面对,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想着想着,我逐渐失去了意识。
05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阵阵唢呐声,我知道那唢呐是为父亲而吹。我把头别到一边去,用被子蒙住耳朵,我不想听到那唢呐声。
唢呐声之外,我似乎听到了父亲和刘郎中的声音。
“哥哥,我的命好苦啊……”
“妹妹,我总算找到了你!”
原来……原来刘郎中和母亲都是兄妹关系!怪不得刘郎中每次来到家中都设法与母亲搭话。
原来……我之前都错怪了他,我又多了一个舅舅。但是耳边的唢呐声仍不停息,爹爹——回不来了。
家庭破碎,我变成了一个没爹的孩子。
06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厨房的花瓶里每天都会一截桃枝,上面的桃花粉嫩嫩的,还凝结着露珠,一看就是清晨摘的。
我开始以为是娘亲思念爹爹所以才每日去摘,但娘亲还问是不是我摘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爹爹,是爹爹送来的桃花。想来爹爹定是舍不得我们,才每日去摘桃花来陪伴我们。
之后每天一看到桃花,我就知道爹爹来过。每天的生活都有了一个期盼。
春去秋来,两年后我出嫁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他长得很像我,出生时手里握着一把桃花纹络的梳子。
所有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得到母亲说这是父亲投胎转世了,那把桃花纹络的梳子就是他们之间的信物。
你的上一辈子,我做你的女儿。那这一辈子,就让我来呵护你,保护你。
我知道,所有的失去就是另一种方式的得到。
男主版:写意人【今生对不起,来世再还你】
郎中版:红叶拂水【时间荏苒何时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