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的尾巴

 看到过这么个有意思的问题，你所期待的夏天是什么样子的？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十八那一年的盛夏，刷不题的题、咪不完的眼睛、抱不住的人，全都笼络成一条尾巴只给我留下一个惦念。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只是突然怀念起那三年在宿舍里一直在转动不息闹得我无眠的两台老式挂壁风扇，那些在家里失眠夜里听闻到窗外龙眼树上争鸣的虫儿，在燥热到不行时候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块冰镇西瓜……

 那一年与其说是被燥热和奋斗的气氛折磨得失眠，倒不如说是喜欢上了一个安静而又害羞女生。假如爱恋是那一颗不小心落在我心上的蒲公英种子，那么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候，加速跳动的心脏运送的血液一定是养分，随着时间只会推移越陷越深，枝繁叶茂。

 喜欢每次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那时候把头稍微偏向两点钟方向显得自然，恰好可以看得到她，也恰好能看到她的侧脸还有我送她的那条比手腕大了一圈的银色手链。我依旧记得高一时候坐在她前头却害羞得不敢说话，只是想着，第一眼就心动的人要怎么做朋友。

 忘了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我单纯地想着让她记得我，想送给她那条我在收藏夹收藏了许久的925银手工手链，我只是拿着自己的手作比较，不想，她比我想象中还纤瘦不少。我想着到时候要怎么给戴上手链，怎么和她阐述所有有关我对她的情感。一见面，所有话都隐匿了，她拿着盒子和我说手链很漂亮，我附和着笑着，也笑我还是没勇气给她戴上。

 后来也和她提及到这事，我说她对我来说很特别。她只是笑笑，她有难忘的人，不是我。和她在操场的时候，我们绕了一圈又一圈，细细听她说他喜欢的人，他们的事，舍不得她再回教室可是敌不过上课铃声。她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摸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认真告诉她多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和白天还是黑夜，晴天还是雨天都没有关系，甚至她知不知道都不要紧。虽然我还是很想让她知道，想到这里于是欢喜。可我又能矛盾地想到“有人问我烦扰的原因，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所有的夜晚留给思念所以过得很慢，所有的日子留给奋斗所以出奇得快，黑板上的倒计时从百位数再到十位，她和班主任申请了通学，和我一样。

 我欣喜地想着，可以不用再受课铃的限制，我可以再听她和讲往事，细细听着她的悲伤，我并不是一个忠实的听众，可我就只是想听着她温柔的说话而已。我在每天下了晚自习后会骑车到她租的房子楼下，我们一起在夏天被夜风温柔环抱，望着同一片璀璨的星空，谈着和每天在操场上相仿的话，对于她的故事我也只是苦笑，原来一个人的悲伤分享后也会成为两份。我不知道这样的时日还能持续多久，可我还是很满足，这样，已经够了。

 “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能抱你一下吗？”只剩下十来天的时候，我不想留下太多遗憾。她很犹豫，因为她是一个比较理性又保守的女生，我转头牵着车要走。

 “恩，就这一次。”她张开双臂，我也只是轻轻抱着她，没有多余的话。如果时间能定格，我想那一定我人生中想要停留最长的一段。我害怕以后见面是在梦里，在风里，在和别人的笑谈里。

 六月的那三天所有人都很认真去对待，记得有人说过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我想六月才是。结束了，今年的盛夏比往年都来得早一些，再也不用在教室煎熬了，再也不用看老师脸色玩游戏了，可以陪着空调、电脑还有西瓜度过的日子总算开始了。可那也是一段最残酷却又值得回首的时光，天天抱怨着，真正离开时又怀念到不行。于是我在那天晚上发了条矫情的说说：“现在应该开始晚自习了吧！”

 手机不用再静音了，闹钟也可以都关了，这样真的是我追求的盛夏吗，闲暇到我反而有点怀疑人生。像隔绝了人世，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整个梦寐以求的夏季，也和她失去了所有联系。

 我在另一座城市里，又突然感慨世界太大，大到我们从那时错过就走了弯路绕得回不了头。世界太小，小到我绕过的每条弯路上每个人都长得像你。

 忘了你当时裙子是怎么穿的，头发是怎么盘的，眉毛是怎么弯的，所以想再见你。直到你后来只能出现在我不愿清醒的梦里，扫不清脆的和弦里，还有所有胡思乱想的笔尖上。

 我在夏天抱过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一整个盛夏，我只好在往后的时日用“余火快要熄灭，木材的价格已经很高了”来自嘲，那个在夏天还在用尽热情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