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晓寒深处星未沉(11)
第十一章
离开学还有几天,刘任耕来到清州,见面稍有尴尬,但尴尬之后,他就开始帮成星初整理行李箱了。整理行李箱真是有技巧的,她以为箱子满满地、再也放不下东西了,他重新调整后,就能再放一些。
成星初看带的东西打了两个大行李箱还不够,要把一些可带可不带的拿出来,刘任耕说:“都带着吧,你养尊处优的,别委屈了自己,反正要办行李托运。”
到了报到的日子,他们打了辆面的,带了两个大皮箱,一件随身行李,还有一个装被褥的蛇皮袋出发。
那天的天气炎热,火车站里外都是人山人海,到处嘈杂一片。
火车站广场。刘任耕提着那两个大皮箱,背着随身行李在前面开路,成星初扛着蛇皮袋跟在后面,两个人向行李托运站挤去。
顶着烈日,被人群推来搡去的,不知道怎样,成星初的蛇皮袋就碰倒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跪在地上呻吟着。
成星初连忙放下行李去扶老太太,一边扶着她起身,一边道歉。
没想到突然冲过来一个壮汉,自称是老太太的儿子,拉着成星初就破口大骂,什么瞎了眼了、抢死啊、死X娘们……骂得难听极了!
成星初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她又害怕又委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任耕本来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听到后面人声喧哗,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成星初出事了。他又扛着两个皮箱折回来,一把把呆立在那里的成星初拉到身后,把皮箱往地上一放,盯着那个壮汉,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怎么了?什么事骂得这么难听?”
壮汉和老太太一叠声地向围观的人诉说着被成星初撞倒的经过。
刘任耕说:“好,就算她撞了你们,你们想怎样?”
壮汉一边仍旧骂骂咧咧的,一边说要给钱。
刘任耕指着他:“给钱可以,骂人不行。她又不是故意的,你欺负她没见过世面,想讹她吗?”
壮汉骂得更难听了,一边骂一边问:“你谁呀,关你屁事啊?”。
刘任耕搂了一下成星初,又吐了一口唾沫,挑衅着:“男朋友,怎么样?”
“男朋友了不起啊,撞了人还想抵赖吗?”壮汉看着刘任耕的架势,气焰明显地低了下去。
“你要多少?”
“两百块!”
成星初拉了拉刘任耕,低声说:“就给他两百吧,咱们还得赶火车呢!”
刘任耕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两百块,胃口不小啊,可惜我们没那么些钱,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那好,今天咱们谁也别想走了,看——”,他指了指前面:“那边就是派出所,公事公办,到派出所谈谈去?”
他上前一步,架起那个壮汉:“走哇!”
壮汉不动。
“你不走是吧,那好办——”他大声喊:“警察,警察同志——”
成星初四处张望,哪里有警察?
壮汉慌了:“两百没有,你就给五十医药费吧!”
“五十?现在没有。你讹人,我不管,想讹我,就得费点劲了。走哇,到派出所里你随便要,警察说给多少我给多少,绝不还价!”
老太太走到壮汉身边:“算了,算我们出门没看黄历。”
“算了是吧,很好,省得多事”,刘任耕麻利地扛起皮箱:“星初,我们走!”
办完了行李托运,成星初这才喘了一口气。她看着大汗淋漓的刘任耕,拿出手帕递给他:“给,擦擦汗,刚才多亏你了!看不出,你还真厉害!”
“你给我擦。”刘任耕又耍赖。
“你爱擦不擦。”成星初把手帕扔到他脸上,笑嘻嘻的。
刘任耕摇摇头:“你可真是大学校园长大的孩子,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啊,你根本没撞到那个老太太,他俩是合伙讹你的!”
成星初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
“哈哈,一试就知道了,要是他们真被你撞了,怕警察干什么!我猜他们在这里讹诈多次了,估计警察也认得他们。”
她由衷地佩服他:“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
他说:“我是在矿区乡下长大的,什么地痞流氓牛鬼蛇神没见过。”
“可你刚才那副模样,比地痞流氓还像地痞流氓呢!”
“恶人自有恶人治,碰见恶人你就得比他们还恶才行!懂了吧,小囡囡!”
成星初想:妈妈说得真对,他在某些方面真是比自己强多了。
火车上,乘务员在车厢里兜售零食。
成星初看了看售货车,随口说了一句:“这个孝感麻糖闻上去挺香的。”
刘任耕立即买了整整一箱,一箱是十五包!
她有点生气:“任耕,我只不过随口一说,又没说要吃!你买这么多干什么?零食零食,零星的食品,你买这些够我吃一年的了!再说,你很有钱么!”
他困惑地看着她:“星初,你不用客气,不想吃说它干什么?多买一点留着吃呗,这小包都是塑封的,又皮不了!”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是对我好,可我不需要这种好。”
“那你说,你需要哪种好?我照你说的做。”
成星初无话可说。
他凑过来,神神秘秘地:“星初,告诉你,我有钱,有不少呢,是自己挣的,真的。”
成星初不相信:“吹牛!”
“真不是吹牛。我有个小学同学在清州科技市场干电脑组装,他是个能人,十万家底是有的,但他虽然能揽生意但技术不行。我就帮他装,装一台,他给我一百块。多的时候,我一个月能装七八台呢!你算算这是多少钱,比我爸爸工资高多了!”
“真的?”
“当然,要不然我哪来的钱带你去坐摩天轮,去打高尔夫!”
“那你也不该乱花钱,攒着补贴家用不更好?”
“你以为我都乱花了?告诉你吧,除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是家里给的,我这两年半的学费都是自己挣的奖学金和外块,连这两年我妹妹的学费都是我给的!”他得意地笑着。
成星初由衷地佩服:“可你怎么生活啊?”
“这里面有个窍门,就是除了吃饭,其它尽量用二手的!”
他还是笑嘻嘻的:“我知道你不会笑话我,用自己挣的钱买二手货,不丢人,对吧。”
“对对对,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成星初噘着嘴。
“怕你说我不务正业呗”,刘任耕往嘴里塞了一片麻糖:“正业有统一的标准吗?不应该因人而异么?我的正业是挣钱养活自己,业余学点物理,嘿嘿。”
成星初对他的说法既赞同又反对:“你勤工俭学当然很了不起,但我还是觉得你这种想法目光短浅,学好知识才是养活自己一辈子的本钱。”
“我一猜你就这么说。你眼光也太长远了,远得都看不见眼前的事实了,这些年发家致富的,谁靠的是知识?我们县里有钱的都是小学四年级以上就没同学的那种人。要不是为了圆我爸爸的大学梦,说不定我也跟着他们倒腾服装去了,说不定也挣大钱了呢!”
成星初看着他:“你不为你是大学生而感到骄傲吗?”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是家里的寄生虫,别说大学生了,就算是个博士生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在你家,只要读书好就是好孩子,可在我家,好孩子的标准高多了!”
刘任耕给她一本书,她看了看书名:《1996年全国硕士研究生入学统一考试思想政治理论考试大纲》。
他说:“星初,你刚考完,给我讲讲学习方法吧。我暑假做了几套英语模拟题,成绩稳定在65分左右,英语应该不会受限。专业课问题也不大,就是政治,我一看就困,怎么也背不过,你跟我说说这个政治该怎么背。”
成星初摇摇头:“怪不得你学不好,除了时事政治需要记忆,考研的政治不是要背的,是要你掌握辩证唯物主义的思维方法,并能用这种思维方法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刘任耕啧啧赞叹:“星初姐就是厉害,高屋建瓴啊,可这个思维方法又该怎么学?”
“这样吧,等我报完到安顿下来,我认真地给你整理一下要点和学习方法。你先好好把指定书目都看看吧。”
刘任耕频频点头,他几次想拉她的手,几次又收回来,悻悻地坐着。
成星初对他的企图浑然不知。
成星初是她们寝室第一个到校报到的,一间寝室住四个人,两张双层床,她在左侧上铺。
刘任耕爬到上面帮她钉床裙、装蚊帐,她在出出进进地打扫屋内卫生。
成星初去盥洗室打了一盘清水准备洗抹布擦桌子,用脸盆推开门,刘任耕恰好要出门,她的一盆水哗啦泼在他身上。
她连忙帮他拍打身上的水,他却无声地把她按在自己身上。
他的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了,成星初知道这不行、这不应该,但她的身体出卖了她,停止挣扎之后,她趴在他胸膛上哭了——她才知道这两年的她是多么寂寞。
刘任耕慌忙放开她:“星初,你怎么哭了?是我不对,可你别哭哇。”
成星初蹲下去拿脸盆,头也不抬:“我没哭,是刚才的水溅了我一脸。”
“不对,你是哭了。我耍流氓,你该生气才对啊,你哭什么啊,哭得人心慌。”
她站起来:“刘任耕,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你动手动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