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节选(五)

一日，我无意间从走廊的窗口向外望去，在众多的居民楼之间居然一眼就瞥到梳子丢失的那栋楼。我直勾勾地盯着那里，大脑告诉自己不要再看了，可目光却怎样都移不开。那片居民区已经被政府规划为拆迁地了，即便从远处望去也能显而易见它的破败。红得刺眼的“拆”字被血淋淋地涂抹在灰白斑驳的墙面上，腐烂的木制窗框上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玻璃，空洞得像是头骨上黑漆漆的眼窝，疯长的杂草如同蛇魅一般纠缠着遍布红绣的高低杠，梳子最喜欢攀在上面往下滑，每次往复都会引起她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梳子的笑声在我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咯咯咯里仿佛还夹杂着一声声“姐姐”，那笑声忽远忽近，忽悲哀忽喜悦，忽呼唤忽求助，错觉引领着我不顾一切地奔向了电梯……

那里的一切都已经是残破不堪，唯有当年关梳子的仓库门依旧如新，那上面被漆上了厚重的猪肝红色亮油，才得以抵挡岁月的侵蚀。

我颤抖的手犹豫不决地伸向了那扇门，还未等触碰到，一阵邪风就将门猛地刮开了。我明显感到自己的发根都竖立了起来，黑漆漆的小仓库里赫然躺着我当年送给梳子的玩具娃娃——丽丽。

丽丽曾经艳红的毛发已经褪成了脏兮兮的粉色，眼眶和鼻翼处也积满了灰尘，我用手轻轻地触碰着它肚子上的那道缝合线，对梳子的愧疚变得愈发汹涌澎湃了。

“瑶瑶，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才有勇气打开这扇门么？”

怀里的丽丽发出了一阵沉闷苍老的声音在向我发问。尽管很离奇，但我并没有感到丝毫恐惧，迫切地想从丽丽口中得知梳子当年丢失的真相。

“丽丽，求求你告诉我，梳子还在人间么？”

“她还活着，并且过得很幸福。”

“丽丽，求求你带我去见见梳子吧，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带回来。”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她绝不会跟你回来。”

一阵邪风又刮上了仓库的门，丽丽从我的怀中跳出在前面引路，狭小的仓库一下子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隧道，周围墙壁上流光溢彩，脚下的风极速流淌，这种场景让我想起了哆啦A梦里穿越时空的画面。那时哆啦A梦还叫机器猫，每当片头曲响起时梳子就会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我嫌她吵，就大声呵斥她，梳子被我吓得不轻，惊恐地躲在桌子下面观察我的脸色，我故意板着脸不去理她，直到动画片结束才会唤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