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

2018-09-05  本文已影响0人  青沢奚

亲爱的

心理医生蓝忘机X记忆缺失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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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蓝忘机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自眼镜上抬起来,看了一眼天花板。

水迹缓慢地聚集成一团,从破旧蛛裂的天花板上落下来,遥远地越过一片潮湿绵密的冷空气,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上。

小小一团的水渍,很快地被往来的人群踩碎。

蓝忘机收了自己手里的文件,拿出记录本和其他东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上了年头的旧铁门嘎吱作响,总会发出不太受人喜欢的声音,空荡荡地自言自语。

修剪整齐的庭院还散发草与泥土气息,阳光浅淡洒下的时有很薄一层影子。顺着花园小径走一段,是修了仿欧的大理石喷泉并几个爬满了植物的雕塑,护工看护着的小孩总是喜欢这个地方。右边一条分叉的小路,肆意的荒草总牵扯衣角,远远看过去能看到漫无边际的远山。

就在他的前方不远的位置,一堆荒草歪歪斜斜凹陷下去一片做了天然的垫子,穿着黑衣的青年背对着他,黑发垂落露出一截脖颈,撑着头给周围的孩子们读故事。

“……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孩子们感叹地哇了一声,青年合上书,“好了好了,终于结束了!”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齐从地上站起来,带着书嬉笑打闹着一个接一个从蓝忘机身边跑过。黑衣青年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嘴角还带着没有消失的、懒洋洋的笑容。

一月十五日,蓝忘机见到了自己的病人,一个记忆缺失的人。

他忘了很多东西。笑容总有股无忧无虑的少年气。

“初次见面,魏无羡。”

彼时他们顺着前院石砖砌成的楼梯上楼,阶梯上面年久失修的裂缝爬上了苔藓,浸在常见不见光的阴影里。蓝忘机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地沉默,而魏无羡的资料就在他的记录本的其中一页里详详细细地贴着。

“蓝忘机。”

“我知道你。”

蓝忘机抬起眼睛看他。

狭窄的楼梯,高他两阶的魏无羡头也不回。“你来的时候连那个死板的药剂大妈也兴奋地不得了,何况——”一群穿着护工制服的年轻女孩子们从楼梯上下来,笑着和魏无羡打招呼,路过蓝忘机的时候偷偷地看他。

“懂了?”

蓝忘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魏无羡在这个疗养院住了很久,旧楼里曲折万千,光线被切割的千奇百怪,落在皮肤上是刺目的一片白色,藏在黑暗里的眼睛反射一点亮光。黑衣的青年从容逡巡领地,熟门熟路地带着蓝忘机穿越一个个走廊,旧的雕花木门掉了漆,开门的时候吱吱呀呀地响。

“喝酒吗?”

落地的窗透过微凉的日光,打扫干净的房间很少装饰。蓝忘机习惯性皱了眉,看着魏无羡哈哈笑着拿了酒出来。

“工作不能饮酒。”

“我这儿除了酒也没别的。”

但魏无羡确实没有拿出来杯子,即使整整一打包装整齐的玻璃杯放在不远处的置物架上,落了一层灰。玻璃瓶磕到桌面响了一声,他在蓝忘机的对面坐下,酒的气息萦绕在两个人周围,混合着水汽的潮湿和浸泡过雨的松木香味,带着淡淡的暖意,轻易被窗缝里的微风吹散。

魏无羡好整以暇等着蓝忘机说开场白。

天子笑喝到三分之二,透明的液体在酒瓶里晃晃悠悠,蓝忘机合了本子问他,“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我能去哪儿?”魏无羡笑了。“又为什么要走?”

他靠在沙发上直视着蓝忘机,看着无框眼镜后面那一双颜色很浅的眼睛。“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来,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有一瞬间魏无羡以为蓝忘机会说出什么。但是他没有,鸦羽一样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瞬掩去所有情绪翕张。

“没有。”

这是他仅有的回答。

蓝忘机离开房间的时候,魏无羡没有去送他。

他明白他刚刚有些生气,这份生气毫无缘由,莫名其妙。他见过很多的医生,长篇大论的有谆谆善诱的也有,他总是对他们很友好又亲切,毕竟前半年的任期是疗养院的规定无法破坏,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他在见面的第一天就让他变得具有攻击性。

他坐在原来的位置伸懒腰,快要黄昏的时候起了风,魏无羡伸手去摸酒瓶,才反应过来早已一滴酒也没有了。

“完了,这是最后一瓶——”

疗养院的小孩很可爱,魏无羡笨手笨脚地照顾过几次,总是逗得他们大哭,哭完了又继续无条件地信任他的照顾。蓝忘机第二次见他是入夜不久,魏无羡翻着附近遗留下的一堆童话书,手肘压在其中一摞上毫无形象地靠在疗养院公共大厅的沙发上。

“很可爱,是不是?”

蓝忘机点了点头。他没有带记录本,空着手。魏无羡扫了一眼,坚信他在口袋的某处藏着录音笔。他对自己的想法毫不怀疑。

医生实在沉默寡言,患者翻了翻书就扔到一边不再理会。小孩子们跑出了大厅,魏无羡点起了烟。

“这不会是你履历上光辉灿烂的一笔。”魏无羡苦口婆心,一脸认真。“蓝医生,你最好趁早……”

那双眼睛看着他,魏无羡突然就说不出后面的辞职两个字。蓝忘机道,“那又如何?”

魏无羡说,“什么?”

“不光辉灿烂,那又如何?”蓝忘机一字一句地反问他。

魏无羡莫名其妙道,“不如何就不如何,你生哪门子的气?”

蓝忘机顿了一下说,“我没有生气。”

“别了,我知道你生气了。”魏无羡翻了个白眼,冲着天花板。“你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个形容词,只好求助一样看着蓝忘机,“强迫症?偏执狂?完美主义者?不完成任务不舒服斯基?”

可能是魏无羡眼底的幸灾乐祸太明显,蓝忘机紧紧抿着的嘴唇线条松了松,只说了一句,“不是。”

欢呼闹腾的小孩子又冲进来抱着魏无羡的腿,魏无羡对着蓝忘机抬抬下巴,“会讲故事吗?”

魏无羡觉得这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蓝忘机的声音冷淡且低,不知不觉地吸引人的沉迷。孩童们趴了一地,听到后面的没几个,全都互相枕着胳膊腿挤挤挨挨地睡着了。

魏无羡给蓝忘机比了个厉害的手势,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找护工来帮忙。出了院子魏无羡长出了一口气,问他,“你讲的这个我怎么没看过……打完架以后呢?”

一群天鹅住在一个沼泽里,有一只黑天鹅总是偷偷溜出去玩吃超了分量的鱼。直到有一天它偷偷跑回来的时候被另一只白天鹅追着教训了一顿,结了仇。

蓝忘机看着他,重复了一句:“你没看过?”

魏无羡不明觉厉,“我读书少啊。”

蓝忘机道,“你大学的时候——”

魏无羡莫名其妙道,“大学?”

蓝忘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后面忘了。”

魏无羡道,“你又不是我,记性好好的,怎么忘的这么及时?莫非有什么不为我知道的秘密?”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其实这白天鹅是个姑娘,是个傲慢与偏见式的爱情故事?”

蓝忘机退了一步,魏无羡不依不饶地追上去,“想不到蓝医生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外面月色正好,亮白的光落在庭前,蓝忘机本来皮肤偏白,站在月光下几乎看得到淡青的血管,鸦羽一样的睫羽微微垂着,魏无羡看了他一会儿,说,“蓝医生,这不会是你自己的故事吧?”

蓝忘机忍无可忍,“够了。”

魏无羡耍赖道,“那你告诉我,白天鹅和黑天鹅在一起了没有。”

蓝忘机说,“没有。他们是……”

是什么?蓝忘机自己也说不出来,魏无羡看得出他窘迫,哈哈哈大笑着走了。

他走了很远,回头的时候蓝忘机还是站在那里,被风拂动发梢,一动不动。颈侧瓷白的皮肤一路消失在衣领里。

那天晚上他做梦,梦到一片芦苇荡里游出了一只天鹅,羽毛洁白蓬松,扑过来啄了他一下。

疼地他一个激灵,醒了。

窗外阳光大好。

第三天按照疗养院的规定没有会面,魏无羡发誓自己只是推开窗户的时候发现蓝忘机站在楼下喂鸽子,立刻一阵歪风刮过去,惊得地一群鸽子齐刷刷飞远了,警惕地看着他。

“嚯,好肥美。”

魏无羡笑了会儿,看着蓝忘机把手里的饲料都扔干净。

“今天没有咨询。”蓝忘机平静地说。

“故事。”魏无羡义正言辞地问他,“想起来后面了吗?”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正好护工带着一群小孩子出来散步,魏无羡眼疾手快地指挥着小屁孩们去抱蓝忘机的大腿,“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拖着鼻涕泡的小朋友们集刷刷地跑过去围了个圈,把蓝忘机圈在里面。

蓝忘机:……

魏无羡在圈外笑得分外开心。

晚上吃过饭,一群人继续围成圈。

白天鹅和黑天鹅一起出门打架。打完架,黑天鹅就走了。

魏无羡问蓝忘机,“他们关系有这么好?”

蓝忘机不带一丝感情判断地说,“也许。”

蓝忘机说了两句小孩子们就被催眠了一大半,魏无羡压低声音笑着问他,“明天还有故事吗?”

带着平光眼镜的医生没有说话,半晌点了点头。

很轻微。

“每天?”

“每天。”

这种随口一提的约定既廉价又郑重,就像有着某个不可承担的后果一样,蓝忘机严格遵守了他的诺言,这个故事,他讲了很久。

雨季快要到了。

魏无羡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浮在水里,无边无际的水淹没他的手脚,吞噬他的头颈。泛着绿色模糊的光浑浊不清,一个人在水里对着他招手,长发漂浮。

他想问是谁,又张不开嘴,只能看着那个人越飘越远,渐渐失去最后一点轮廓。强烈的痛苦从胸腔里迸发迅速席卷全身,魏无羡的手僵着,徒劳地挥动,被扼住一样的喉咙直到最后也没有发出声音。

尔后四周景物冲淡,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并不间断。魏无羡愣愣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蓝忘机。

一个头发衣服全部湿透,脸上还滴着水,平光眼镜垂落在一边,眼神焦急的蓝忘机。他的手按在魏无羡额头上,拂开那些被汗水浸湿的发。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他低声问。魏无羡点了点头。

“我是谁?”

“蓝忘机。”魏无羡回答的声音很轻,蓝忘机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魏无羡扭头看到外面闪过的一道闪电透过窗帘乍亮,噼里啪啦的雨砸在窗户玻璃上,水汽意味浓重。蓝忘机把热水放在床头,没有再靠近魏无羡。

“只是过来看看。”他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冷彻的语气,发上残留的水顺着他下颌滴落在地板上,既狼狈,又镇定。

魏无羡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要淹死了。”

“不会。”

那声回答很迅速,带着某种超乎普通的坚定,最末端的词语和关门声一起落了地。

他走了。

天将破晓时雨停。魏无羡穿了衣服出门,扑面而来的空气是湿漉漉的冷,乌云缓缓移动,微弱光线照着四周青蓝爬满苔藓的砖,石砌的回廊石柱上攀爬着细弱成群的植物,他的心理医生住的地方距离不远,站在回廊上能看到开着一扇窗的房间,亮着昏暗的灯。

魏无羡捡了一小块石子。他在诸多石块里挑了最趁手的一枚,这块石头很快就飞到了蓝忘机的窗户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声响,惊飞一群将醒未醒的雀鸟。

魏无羡靠在石头上,晨风吹起他的外套。

“太暗的光线不适合阅读。”

打开窗户的人皱眉。

魏无羡说,“我来……”

他的话没有说完,探头出来的医生就走开了。

魏无羡来不及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讨人厌,很短的时间里,穿着衬衫的蓝忘机从楼上走了出来。

换过的衣服整洁柔软,很符合他一惯的作风。魏无羡看着他迎着风走近,也看到了那些偶尔飞起的发梢和没有束好的领角。

魏无羡眨了眨眼。他正对着藏在单薄镜片后面一双浅色的眼睛,无机质的镜面泛着逐渐亮起的天光,朝霞明亮。

有些事是他心知肚明的借口,骗得口舌违心违意故作轻松,从春花秋月问到人世辗转,只要他想便没有做不到。故事总是夜晚才讲,是不成文的规矩亦或朝夕的默契,云海晨风里魏无羡是想问他那一堆儿天鹅的情节走到了哪儿,奈何靠着的石头冷硬,硌地他胳膊一阵疼。于是白衣隽永的青年先开口。

“早。”

魏无羡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里面住了一束被冻住的火光。那光让他一阵清明,风灌洗他四肢百骸,于是他笑起来,仿佛大梦初醒,似曾相识。

“早啊。”

这是故事的第三个月。

没有心理医生会连续讲好几个月的故事。

不下雨的时候,魏无羡搬着椅子坐在疗养院不远处吹风喝热的咖啡,天气还是很冷,盖着的厚毛毯织着异域风情的花纹。他把空了的杯子放在一边,对着走近的人说,“你看那里。”

蓝忘机应声抬头,晴夜里漫长银河流转。

他低头的时候刚刚好的角度,有一个吻落在他唇上,黑发的青年嘴唇微微的凉。

每天晚上蓝忘机仍然履行约定继续他的故事,他讲了会落下花的树,也有黑天鹅送来的果子。

“好吃吗?”魏无羡好奇地问他。

蓝忘机没有回答。

魏无羡偶尔会想起来一些东西。

有时候是零碎快速的碎片,一闪而过一两张很熟悉却想不起的脸。有时候是整段的无意义的画面,魏无羡看不懂那些,就像三维的人无法清楚二维的生物如何生存。

故事与生活继续,天气变得炎热,潮湿粘腻的雨季降临的很快,疗养院后面的一片荒野上常年被充满雨水的云覆盖,昆虫偶尔入户骚扰。

“然后……”

黑天鹅离开了原来的住地,白天鹅见了它一次,也没有改变最后的分道扬镳。

这个故事早就不适合小孩子听,最后的听众也只剩下魏无羡一个。他们坐在落地窗旁边,看着星河渐沉。魏无羡半阖了眼皮陷入似睡非睡的梦境,梦里的湖面上浮着沉沉的白色雾气,有人握着他的手。

那天晚上魏无羡梦到了一个很清晰的人,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有一张很和气温婉的脸,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她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地低头,长发绾成漂亮的发式。

“莲藕排骨……”

“莫要置气……”

有些听不清的句子掠过他耳旁,最后笑着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阿羡,我……要结婚了。”

水里的女人,飘散的长发,最后的挥手。

“阿姐。”

他像渴水的鱼,即将窒息一样呼吸。

“阿姐……”

蓝忘机赶到时旁边围了一大群人。他关上了窥伺的门,才踏入一地狼藉的房间里。

大片的血迹泼洒和四处碎裂的玻璃溅落在地上,黑衣的青年靠着墙坐着,未干的血一滴一滴从他抱着的手臂上掉下去,蓝忘机跪在他面前去触他的肩。

“魏婴。”

他没有动,任凭蓝忘机去触身上沾着血的地方,他的手上有自己的血,蜿蜒血珠粘在他眼睫,细玻璃划破皮肤留在血肉里,蓝忘机捧着那一双手,他不曾用力就仿佛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恍惚间又是几年前的午夜,从水底救上来的青年尚能呼吸存活,灵魂却直至煎熬耗尽。

“魏婴……你,说句话。”

魏无羡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涸只有胸腔里无边无际滚动的痛苦。眼泪早在过往的深水里全部消耗殆尽,绝望包裹成了渺小的壳,拉着他沉入深彻的海底浮沉抑或妄图长眠不醒。

“魏婴——”

黑衣的青年伸手抱住了他。

拥抱很疼,也很暖和。像垂死的人挣扎着汲取温度。

魏无羡的神经被回忆切割拉扯到面目全非,痛感麻木又尖锐,很多的声音说着无意义的字句在他耳边嗡鸣。他动了动手,手心皮肤上凝固的血结成冷硬的血粒,混合着没有干涸的血迹悉数落在蓝忘机衬衣上。

无框的眼镜掉在了地上,镜片碎裂成不规则的纹路。蓝忘机拥抱他拥抱地很用力,他的声音总是像遥远的雪山冷寂。

“会好的。”

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然而从没有情绪能够感同身受,更无法分担减轻,有且仅有的无能为力从一个人心底传递到另一个人心底。

“求你。”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阳光灿烂无忧无虑,阿姐和他瞧不惯的金子轩,老远抱着狗的江澄,总爱吵架的江氏夫妇。魏无羡听到自己笑着叫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听不清,也想不起。

醒来的时候是在疗养院的病房,伤口上裹着绷带和纱布,床头柜上放着温的水,药整齐地放在小塑料袋里。

疗养院的护工小姑娘看到他在走廊上走,叽叽喳喳地问候他,“魏先生,你好啦?”

含含糊糊地嗯一声,魏无羡问她,“蓝医生呢?”

没有人知道。

蓝忘机的办公室开着门空无一人,白色的制服收拾地整整齐齐挂在一边,桌面上什么也没有。魏无羡走过去,拉开了左手边第一个抽屉。

没有上锁。里面是整整齐齐码好的资料,魏无羡翻到了自己那一页,揭开的时候掉出来一张旧照片。模糊不清的边角日期写着几几年某某大学,上面是尚显稚气的两个人,还算合身的学士服都是一样的制式。是笑得肆意汪洋的他自己和面无表情的蓝忘机。

魏无羡翻过去照片,背后用铅笔模糊写着三个字,他认得出那是蓝忘机一贯的字体,端正又素雅,边边角角有被岁月摩挲而成的模糊不清。

亲爱的。

最后一点记忆的缺口终于补上,雪山一样冷的人站在记忆洪流的末端里一言不发。他想起来很多年以前的夏夜里因为一杯酒跑遍了的大学小路,也想起来几个月前的夜晚蓝忘机鸦羽一样的睫羽低垂,月色下孑然而立。

他以为蓝忘机感情单薄不谙红尘,却没料到他不动于形,不显于人前,只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寂寂无声的三个字和漫长的故事里。

文件掉在地上,水杯泼洒了水渍,他把照片握在手里,握的很紧。

“魏先生,走廊上不能奔跑——”

石砌的回廊末端是没有路的一片荒凉,魏无羡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衣的人靠在那里,那一双眼睛的颜色很浅,很好看,映着霞光初生,像临岸的海水。

魏无羡跑过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地,伤口还隐隐发疼,蓝忘机扶着他的手臂,避开那些被绷带包裹着的地方。

“你、你……”

“魏婴。”

有风掠过,雀鸟惊枝。

魏无羡直起腰,很轻地问了一声,“蓝湛?”

像晨昏掠过的风,像夜晚栖息的羽,像山川百转林深见鹿,像河水封流浸润荒沼。

如愿以偿,他看到那双眼睛里一点亮起来的光。

“我在。”

一直都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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