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卖笋子的人

下午，去小区外面的地下通道买菜。刚下梯坎，通道口有一个卖田竹笋的，一个年轻女士买了一大口袋。看那白白嫩嫩的笋子很不错，也想多买一些处理后放冰箱里，等过了吃笋子的季节，就不愁吃不到笋子了。这是我每年都有的操作，因为一家人都喜欢吃笋子。

卖笋子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胡子拉渣，皮肤被晒得黝黑，一件白衬衫已变成了黄色，汗水打湿后紧贴在身上，而整个肩上都沾满了泥土，可能是刚刚挑了担子，泥土在扁担的作用下嵌进了衣服上。而下装，一条已经辨不出究竟是什么颜色的厚料裤子上，全是汗渍和泥巴。脚上，是一双割掉了后跟当拖鞋穿的凉鞋。

看我有买笋子的想法，他一个劲地说自己的笋子很新鲜，刚刚才从土里割出来的。其实，哪还用他说，一看他一身就知道他刚从田间地头来。

我在他的笋子篮前蹲下来，开始挑选笋子。我以为小的笋子肯定更嫩，就全部选的小的，而他也顺势蹲了下来，告诉我大的更嫩，还翻出一个最大的，说那才是好笋子。我相信了他，让他就将那两个最大的剥壳吧。

一边剥壳，他一边自言，说因为自己干活不小心摔伤了腰，在家躺了半个月，这刚刚好一点他就悄悄地去割笋子来卖，不然哥哥和嫂子、兄弟那些知道了都要骂他，不允许他这么快就下地干活。我很想问他，他的家人呢？但终是没有问出口，也许，那可能是他心里不愿被人问及的痛。

剥完，他拿出一个新的塑料袋给我，让我拿着，再用一个套在自己手上才去拿笋子削皮。他说，他一定要顾着笋子不弄脏，这样别人拿回家就可以直接切片下锅煮了。

他削得非常干净，也将很多有些显老的部分都削了，整个笋子看起来白白的，没有一点污渍后才轻轻放进我手里的塑料袋里。第二个，他照样的动作，全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笋子不弄脏，也将笋子上有泥渍的地方都削得干干净净后，才装袋称秤。

看到他的这般动作，真的太意外太感动了。这还是我买菜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那么主动注意卫生的卖菜人。这份干净的、细腻的心思，与他的灰头土脸、脏兮兮的一身太不和谐了，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当他站起身收钱时，停顿了片刻才站直了身子，脸上流露出短暂痛苦的表情。想起他之前的自言，他的腰伤才刚刚有所好转。忍不住劝他，还是等腰伤好了再出来吧！而他说：“干惯了，躺着更难受！”

这是勤劳的人惯常说的话，而今天听着尤为真切，因为说这话的人，不仅勤劳、朴实，他还像一颗竹笋子，外面毛茸茸脏兮兮，而内在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