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债主

前言：

执着的最终若是两相伤害，我们是否还会保持当初的那份倔强。

谁是谁的因，谁是谁的果---

我十二岁前的记忆是空白的，只知道我的命是由易叔换来的，我现在一起生活的阿姨就是易叔的伴侣，第一次见面易寒就冷冷问“妈妈，她是谁？”易姨看到远处的炊烟说“她是易如烟。”

我不知道易寒为什么坚决反对我叫易姨‘妈妈’，我只知道我欠他的很多很多，每当他问我东西或是要求我做什么时，如果我不会，他就会说“我爸爸一定会！”。因此，我拼命的学习，科学、人文、历史等等。只要是他问的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搞懂，或许在别人眼中我是天才中的天才，无人知道背上背负的寒冷，我的青春芳华浮若是一台只会吸收的机器，倔强又冷清。

易寒不爱说话，我也是，易姨更是沉默，没有别家的热闹和温暖，可是我们都孤僻的只呆在家里，谁都不愿意试图离开。

十六岁那年，易寒十岁，易姨走了，是抑郁症导致自杀。我和易寒都没有哭，丧礼之后，我辍学，一天打好几份工。

有时候我不在时，易寒会呆在衣柜里，光着脚，直到听到我的开门声时方出来，然后用冷水泼我一身，我等他发泄完后就做饭，帮他收拾，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我二十岁。

二十岁那年，我开始我的事业，也许是老天终于眷顾我这个弃儿，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别人劝我让易寒去看心理医生，我始终不肯，我觉得他没有精神问题，只是执拗而已。他的学习很棒，即使他只花很少的时间；他好像习惯高效率做事，而且做事时总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拉上所有的窗帘，有时候甚至几日几夜没吃没喝。我在想如此热情学习和工作的人怎么可能有心理问题，他不过是比较独特而已，而大部分时候我孤独的欣赏他的独特，不特意亲近，也不可以疏远。。。。

他从来会把自己收拾得很好，干净、清爽，而又帅气。可是别人的眼中他确实一个柔弱执着的男孩，也许柔弱和执着本不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生上，可是在易寒的身上体现的如此完美、和谐。

也许是因为我事业刚开始，离家的时间比较长，他开始喜欢依赖我，晚上喜欢赖在我的怀里，却有时候在半夜会突然不高兴把我推下床，自己继续睡。我始终愧疚，我让他失去的父亲，又陪他一起面对他母亲的失去，而又始终不能替代他们。

第一次恋爱是在我二十四岁那年，周敏，一个商界的天之骄子，他也是一个沉默的人，我们在一起时都不怎么说话，有时候是他工作，我在旁边看书；有时候是我工作，他在打游戏，或者是我们相依在一起一句话也没说，我们没有浪漫，也没有激情，却十分的合拍，他知道和满足我想要的，我认识到他想要的，相互索取又相互给予，仿佛是走过一生一世的老夫老妻。

周敏第一次去我家时，易寒也在，面对周敏的到访，他没有一丁点的热情，没有寒暄，只是沉默的走进客厅；我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寒散发出来的寒冷。周敏却没什么异常，不试图和他交流，看看报纸、新闻，有时候为我做饭打打下手，那天的家里寂静到可怕。

吃饭的时候，易寒说了我有史以来从他口中听到的最长的一句话，“如烟，我爸爸不会不要我的。对吗？”周敏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怔在那里，易寒说完后却像平常一样吃饭；他总是像个调皮的孩子莫名的搅乱你的心思，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去，给你一个空间慢慢平复，而我却始终不会怨他。

那晚拒绝了周敏的留宿，易寒爬到我怀里，问“如烟，你是不是寂寞了？”那委屈的语气，使我不得不流下眼泪；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寂寞，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紧他，却感觉被窝里的温度一直在下降，易寒却嘴角上扬睡得异常安稳；我却彻夜无眠。第二天，我直接找到周敏谈分手，周敏只问一句“他只是你弟弟？”我却回说“不，他是我终生的债主！”然后，我决然转身，眼角无泪。

易寒二十二岁时，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没有动用我一分资金，只凭他自己独特的创意独特的用人眼光，其实他的学习生活也没有动用过我一分钱，靠的是易姨留下来的和自己的奖学金。他自己买了一套别墅，不再和我一起生活，而我却没有再交过男朋友，即使是男性朋友。

“易如烟，好黑···”就一句，他就挂掉手机，这种依赖性在他知道周敏的存在后越来越强。而我会立即停下手头的工作，无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然后驱车去他那里，进门后总发现他没有开灯，缩在角落里，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慢慢靠近他，紧紧抱着他，直至他睡去。我在床边守了他一夜，不曾合过眼。第二天早上帮他做好早饭，静静离去，我不知道有时候他在害怕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起来是必定不喜欢看见我，这仿佛就是我们的默契，没有约定却都早已了然于心。

09年十二月二十六号，大雪纷飞的日子，我在搬新家整理东西时，发现易姨留给寒的一封信，信封写着“留给等待赎罪的寒”，迫于好奇心，我终于打开它···

寒：

看到它时，也许你已经长大了，（或许先看到它的会是如烟吧，如果是，请把它转交给寒，不要让我在另一个世界里还保留遗憾。）你应该记得你躺在一位满身是血的叔叔怀里吧，那是如烟的爸爸，你也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如烟留下来赎罪，我以为你自己太寂寞，或者是嫉妒他有爸爸而你没有，我因为内疚也由于赎罪心理把她留在我们身边，你的偏执也许到现在还纠缠的她吧，放手吧！也许你已经后悔了，她才是你的恩人。是我自私才把恩怨颠倒的。

忏悔的妈妈

我震惊了，还了半生的债，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别人的债主，我该怎么办，此时，生存不再是为了还债，那么我活着而目标是什么？搜遍脑海，却没有一丝答案。就这么怔怔的跪在地上，整晚任由手机、电话、门铃不停在响。也许离开这个世界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寒略显阴冷的微笑，好像在说你终于倒下了，这样对我们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我解脱，他也不用内疚，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后者是不与相干的路人甲等等。

再次醒来的世界是白色的，看到寒拿着易姨的信，也意外看到周敏，寒看到我醒后，说“易如烟，痛吧！怎么，痛到想死啊，啧啧，以前我不是怎么对你，你都无动于衷吗？现在不用还债了，不想活啦，哈哈，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因为我逼她，如果他说出真相，我就去让大车撞死，她内疚抑郁而死的，我没有爸爸，所以我看到你爸爸那么疼你所以我嫉妒。告诉你那天发生的事情吧，我看看你爸爸在旁边走过故意跑到马路中间，就是想用生命去赌一赌你爸爸是否只爱你！可是我赢了，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那天的事情连我妈妈都不知道真相呢？你说我自私，可是你爸爸想用生命来换我一生的内疚不也是很残忍吗？所以我想让他的女儿好好感受一下，哈哈···”我静静地听完，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寒仿佛没有意料到我会这么冷静的听完，有些惊愕，也有些挫败。周敏看不过，一拳打倒他，然后把他拖出病房，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易寒。

几天后，我出院，没有告诉任何人，带着自己一些行李远离这个城市，公司工作都交给自己的得力助手。我想自己给自己好好放一个假。给周敏留了一封信，只说一句话“只怪我们的遇见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珍重！”

走的那天，依旧大雪纷飞，多了一份轻松和茫然···

第二年春节的头一天，我看到报纸的大标题——设计界神童易寒自杀，关于他的消息各种猜测都有，唯独我知道，因为我在前一天收到他的邮件—

易如烟，我始终不会叫你姐姐，就像你从来没有承认我是你弟弟一样，我的一辈子都在和你比，比爸爸、妈妈、学业、事业。貌似我最大的乐趣就是纠缠你，可是你不要我了···

那一句‘你不要我了’，让我伤感，我们相依为命了十几年，对于他的离去，我没有觉得高兴或是难过，就像易姨的离去一样。

有时候我在寻找，我之于易寒，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然后易寒之于我呢？我也找不到答案。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没有易姨的那封信，我们是否能够还像以前模式相处到老，也许我们都不娶不嫁，就这么相互纠缠一辈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