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面的味道
文 | 唐妈
山西和陕西都以面食为主,从山西的刀削面手擀面剔尖便尖到陕西的油泼面臊子面裤带面拉条子,都离不开一个“面”字。
我最先学会做的面食是剔尖。
剔尖据说是杨八妹行军途中首创,所以,简单,是剔尖的一大特点。
将面粉倒在盆儿里,瓷盆儿最好。
记得小时候我家有个豁口的和面瓷盆儿,内里是白釉,和完面盆儿是不洗的,所以,盆儿里边经常有残留下的面粉痕迹,满满都是烟火气息,跟妈妈身上的味道一起,是童年的记忆。
我第一次做剔尖是在秋天。
那会儿应该还很小,我记得自己刚能够到灶台,笨手笨脚地把和软了的面用铁筷子从不锈钢铲子上拨到锅里。手艺不娴熟,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拌上茄子青椒西红柿炒出来的浇头,妈妈说,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剔尖儿。
后来知道,剔尖儿和面的时候,可以在里头磕个鸡蛋,爱吃粗粮的还可以加豆面或者高粱面,入口则劲道嫩滑。
而剔尖儿最适合的浇头,除了上面提到的茄子,当数酸菜了。这酸菜说的可不是雪里红之流,必须得是芥菜腌制的才够味儿。
秋末时节,就会有走街串巷卖菜的大叔赶了马车或者是开了三轮车,车斗里装满了绿缨子白身子的芥疙瘩。价格往往很便宜,几十块钱可以买来一冬天的冬储菜。
妈妈这些年已经不再腌酸菜了,我馋的厉害,却也吃不到,只能不断回忆儿时的味道。
芥菜的缨子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小段儿,芥疙瘩则用擦子擦成薄薄的片儿,和在一起,放盐把水搁净了,然后一层一层地码在大瓮里,最上面要压一块儿大石头,把菜压实了才行。记得妈妈的做法是取了高粱的细杆,裁成长短合适的大小,按照一定的排列组合压在芥菜上,上面再放巨石一块。大瓮一定要放在凉快的地方,宁愿结冰也不能受热,不然,那一瓮的菜,就变得又绵又软,无法入口了。
腌制半个月以上,清亮的汤逐渐浑浊,菜的颜色也由绿转黄,这便是发酵完成了,一瓮酸菜便可以开始吃了。
拿一大碗,夹了瓮里的酸菜,用干红辣椒炝锅炒制,汤一定不能少,浇在冒着热气的剔尖儿上,啧啧,酸爽可口,齿颊留香。
此等美味,我已多年未吃到过了,以后,估计也不一定能吃的到了。
之所以最擅长剔尖儿,其实,是因为我的懒。
剔尖儿和面最为简单,只需要将面倒在瓷盆儿里加水拿筷子搅拌成合适的硬度,便可以了。软了,也可,硬了,再加水就行,总归能被我想办法弄到锅里煮熟了捞出来。就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先生,也能做的出来。
剔尖儿在晋中地区盛行,其他地界儿却鲜少见到,更遑论是在陕西了。现在西安家中用的剔尖儿工具,还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问起来,怕是很多陕西人都不知道那是何物。
婆婆做的一手好面条儿。
我只会剔尖儿,诸如刀削拉面等对和面功夫有要求的一概不会,所以,对婆婆那门手艺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手擀面是最考验技术难度的。
陕西的水质偏软,所以和面的时候需要在面里加盐,使得面劲道起来。婆婆和好了加了盐的面,用一米多长的擀面杖开始在案板上擀。
其实,我是试着自己擀过面的。
往往我和的面都偏软,手劲儿不够,擀面条儿的时候总不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总是对着擀,于是,擀出来的面往往像是一块年久失修的抹布,东长一块,西短一块,不规则的厉害。
婆婆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擀好的面撒好干面以防粘连,然后就开始手起刀落,噔噔噔噔。
婆婆做的手擀面切出来码在一边儿,粗细都是一模一样,比机器做的挂面都要匀称。
除了手擀面,婆婆还擅长做菠菜面和扯面。
私以为,扯面是吃火锅的绝配。
薄而宽的白面条儿翻滚在红汤里,啧啧,入味儿。
前几日得了个奖品,是某品牌的面条机。
这周回家带了回来,想着科技真是发达,除了洗碗机竟然还有面条机?!
婆家与我娘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对新事物的好奇程度和热情程度,机器甫一到家,就被唐唐大卸八块,喊着“启动启动”,左摇右晃。婆婆和公公都对机器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纷纷要求立刻投入使用。
于是,周末这天中午,我们吃了一顿机器面。
说实话,第一次操作这家伙,还是忍不住感慨科技的伟大,简直就是我这种不会和面的人的福音。
但,面煮出来一入口,就觉出了不对劲儿。
面,是机器和好的;面条儿,是机器压出来的。
机器由电源和操作系统控制,是程式程序,它并不知道我们对这顿饭寄予怎样的期许,也不知道我们看它工作时有多好奇。它不懂感情为何物,又怎么能将感情融入其中?
面劲道,但是却不温暖。
这正是手工面和机器面的区别。
手工面中寄托了对一家人的祝福和爱意,机器面,却无。
小时候洗衣服的时候,会把白衬衣对着阳光细细看,寻找没有洗净的污迹,然后打上肥皂,继续搓洗。现在却不用了。全自动洗衣机,只需要一个键,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厨房也是。
智能很好,很有效率。
但是,食色性也,短短数十载,若为了节省时间去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情,不妨稍微慢一点,停一下,自己去和块儿面,做碗手擀面。
菜是有灵魂的,在你手放在某食材身上那一刻,感情就开始倾泻和流淌。
什么都不说了,我先去学学和面,再聊。
中午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