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母亲做了手术已经半年了,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因为做了食道手术,她现在吃饭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得足够细才咽下去,小小的一碗饭总要吃到全家最后。吃饭以后,好不容易送到胃里的那点食物又会吐出来好几口。
酸奶稀饭、鸡汤排骨汤,甚至虫草也没能让母亲壮实起来,她消瘦了,一年前穿的所有衣服套在身上都成了袍子,仿佛一阵微风也要把她吹倒。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灰发黑。她的背也因手术而显得微驼了。
我心里着急,几乎每天都问她:“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后来反倒是她安慰我们:“我现在好多了,吃得进东西了!”和手术做完不久的那段时间比,母亲确实好多了。
她刚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全身发青发抖,我们几姊妹轮流叫唤她好久好久,她总算挣扎着睁开眼看了我们一眼,却又昏迷了。手术后她都不能说话,只是用眼神看着我们。因为挂药水,她口特别渴,特别苦,像小孩一样伸出舌头让我们用棉棒沾水擦洗。她脸也肿着,痛苦得不停地呻吟,呻吟。大约是第二天吧,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平儿,我这回怕是熬不过去。”母亲清醒后,我们兄妹轮流守在病床前。我和妹妹守着她时,只听她整夜整夜痛得直叫,打支止痛药也管不了多久。两天后我推不掉学校安排我参加市上在岚皋举行的科学实验创新大赛赶回了岚皋,哥哥妹妹芹姐照顾母亲,但我能想到她身上划三个大口子,切下一段食道和部分胃,插几根大大小小的管子,趟在病床上与病魔斗争的艰难。
记得我幼时体弱多病,是医院的常客。那时也没有车,我哮喘急性发作时,母亲总是背起我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跑。我现在还能记起我五六岁时,母亲驼着我,跑一阵,走一阵,再叫唤我逗哄一阵,赶上十里路,大汗淋漓将我送到医院,让我趴在她腿上,请医生给我打肌肉针的情形。
我多病时,母亲正值中年,那时她健步如飞。一晃我到了中年,一场病就让她形影消瘦,步伐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