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学生活
1964年秋初,我到姜湾完小分部读小学,老妈用一块士林布给我缝制了一个书包,学校在姜湾老街上,离家也不远,走大路也不到一里路,如果从姜岭上翻过去就更近了。学校有一栋三层楼的教室,有一块三角形的操场,操场边上还有一排七八个红砖砌的乒乓球台。由于家里困难,每次我都要在开学好久以后才能交上学费,所以每个学期的前几个星期,我都是在无课本的情况下读书的。
学校每天放学都很早,作业也很少,我一般都会在学校把当天的作业都做完,经常是在下一节课的当中,做上一节课的作业,到放学时,就只剩下最后一节课的作业,三下、二下就做完了。那时候,家里晚上还是靠点煤油灯照明,在家做作业太麻烦。学校的乒乓球台我占不到,我家门口有一块洗衣服的台板,有一米多长,七八十公分宽,我和小伙伴们在台板的中间摆上二颗砖,用自制的木板乒乓球拍在台板上打乒乓球,也很有味。大家在一起也会下下中国象棋,我的下棋水平算是高的,在下棋过程中还会设点陷井,打打闭将什么的,胜多负少。
语文课里的拼音老是学不好,主要原因是发音不准。记得在高考时,语文试题的第一题就是5分的拼音题,被我直接放弃。直到现在,我打汉字基本不用拼音,在电脑用CCDOS操作系统时,用首尾法输入汉字,WINDOS操作系统时,用五笔字形输入汉字。在手机上就只能用手写了。我小时候的记忆力是很强的,语文课要求背“老三篇”(即《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我都能够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小学算术,那可是我的强项。至于算术课中的珠算,那更是手到擒来。因为我父亲的珠算水平很高,可以双手同时打二个算盘,心算能力更是在醴陵都很有名,加减乘除四则运算一千以内的数字组合随便报,你报得多快,他算得多快,且从不出错,已经达到了掐指一算,立即就能得到结果的水平。所以,未上学前我就对珠算口诀倒背如流,算盘也打得飞快。
音乐和体育就是我的弱项了。跑步总是落在后面,跳远跳不进沙坑,跳高就更不用说了,好在还会做广播体操。最感遗憾的是没有入过少先队,看着班上的同学每天戴着红领巾上学,心中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记不清是那一年了,有年春天,学校要求每个学生自己到农村去支援春插,我从来没有去过星火瓷厂后面的地方,决定支农就去那里,结果清早从家里出发,经过星火瓷厂后,沿着渌江河边山上的小路,往下游走去,一直走了好久,才遇到一个生产队,边忙到田边找一个人说明了我的来意,那个人也好,把我直接带到一块草子(紫云英)田里,帮队上摘草子,田里已经有一些妇女在那里摘了,有的带着小板凳,一边做事,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聊天,热闹异常,有的妇女还带着小孩,直接就在田里捺起衣服喂小孩吃奶,害得我都不敢抬头。见到我害羞,她们更是一通大笑。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有人请我去家里吃饭,然后到队上要了一张支农的证明,早早地往家赶,在家玩了几天后,才去学校交差。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学习也变得不正常起来,经常停课闹革命,各个单位都有红卫兵组织,我也参加了车顿桥居委会的少年儿童团(也叫红小兵),当时儿童团的团长叫汤爱国,儿时的那些玩伴都当了红小兵。上面照片是2015年大年初一,肖辉林(右一)从广东恵州回老家过年,几个儿时的伙伴聚在一起,左四就是汤爱国,背景中的宝塔就是财源塔,渌江河两边也修成了防洪堤。
红小兵们也像红卫兵一样在胸前戴着毛主席像章,左手臂戴着红袖标,右手拿着红缨枪,白天排着队上街巡逻,遇到街上的行人,也会上前盘问。晚上也会跟着红卫兵到地主(当时家庭成分有几种:贫农、中农、富农、地主和资本家等)家里查“变天帐”,当有红卫兵看那个地主不满,还会将他们家的地挖开,连墙壁也要东敲敲,西敲敲,听响声看是否有空洞的地方,后来听说有红卫兵把在地主家查出来的金器私吞了。红卫兵也经常把“土、富、反、坏、右”五类分子抓到一起,在他们头上带顶白纸做的高帽子,胸前挂一块硬纸板(或木板)做的牌子,在高帽子和牌子上写着名字、成分等,押着游街。其实我父亲也是一个右派,只不过他在单位,不归居委会管,我也不知道他受了多少委屈,是不是也被游过街。
红小兵也要值夜班,跟着红卫兵一起去站岗、巡逻。也就是在这期间,我学会了抽烟,先是这个给一根,那个给一根,说是抽烟能提神,一来二去就学会了,有时夜里想抽烟,又没有火柴,有人就把居委会办公室的电话机(是那种手摇式的)边上的甲号电池接线柱螺丝松开,然后用一根细铜线短路二个接线端子,使细铜线烧得通红,用来点烟。我的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渡过,初小也毕了业。
1968年我转到了文昌阁(朝阳小学)读高小,文昌阁就在我家后面的姜岭上,从姜湾老街经过几十级台阶,可达学校的正门,我如果走正门去学校,则要绕一个大弯,要走一二十分钟。而从我家后门,有一条不太好走的小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如果不小心滾下山就危险了),经过半山腰的一片菜地,只需三五分钟就可以到学校。学校有一个门楼,进去后是一个不大的操坪,操坪前面和左边分别一排低矮的平房,不到十间教室,但是,操坪的右边有一个巨大的礼堂,这个礼堂估计就是原来的文昌阁,礼堂比操坪面积还大。同学们的活动基本上在礼堂内进行,开会、列队、做操等等。
那时候时兴早请示,晚汇报。每天早上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礼堂集合,把红宝书放到胸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等革命歌曲,然后才去上课,要是来了“最高指示”,就要列着队,高喊着口号去迎接。语文课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语录”,“语录”可是人手一本,要是弄丢了可没有好日子过。开会时还要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要斗私批修。红卫兵也分成了几派,你说我是保皇派,我说你是保皇派。一边喊着要文斗不要武斗,一边拿着不知道从那弄来的枪在街上游行。最威风的是开着一辆辆大卡车,车顶上架着机关枪,车箱二边站着二排拿步枪的人,驾驶室二边的踏板上还站二个各拿一把手枪的人,在街上横冲直闯。甚至还可以看到在驾驶室装钢板的装甲车。
1968年底,我父亲因高血压中风,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母亲在居委会的瓷厂里削电夹子,尽管大姐已到株洲桥梁厂工作,且已经结婚,大哥也被招工到肉食品加工厂工作,二哥也下乡到石亭去了,二姐和我还在读高小,小妹还没有上学。父亲家里的顶梁柱,他一病倒,母亲不但要支撑整个家庭,还要照顾病在床上的父亲,家里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我和二姐也得承担更多的家务,担水的任务基本上就是归我了,还帮着母亲照顾父亲,比如扶他上厕所等等。二姐身上的担子更重,她基本上没怎么去上学,洗衣、做饭、洗碗,帮母亲削电夹子。小妹也很听话,招人喜欢,连我家对面的宋菊英(外号宋颠婆)都想认她做干女儿。下面照片就是小妹雨丰,她胸前戴着主席像章,手拿红宝书,对未来充满期盼。
下面的照片是我二姐。
我们居委会的红卫兵在车顿桥设卡,摆上二个拒马,在拒马一架上一根竹竿,一个关卡就已形成,专门拦那些搭小火车进城的农民,没收他们担着的干红薯藤,在水弄了口上的一个房子里,堆满了收来的物品。那个房子有二层,二楼也堆满了干红薯藤。有一天,前天晚上值班的人把二楼的拦杆弄坏了,我从那地方经过时,刚刚用手扶着拦杆,人就和拦杆一起从二楼摔下,最惨的事是头部先落地,当时就摔得昏迷了过去。在场的人都吓坏了,有人去居委会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赶紧去我家喊人。当时母亲正带着父亲在医院看病,只有二姐在家,后来听二姐说,当她跑到现场时,我被许多人围着,不见伤口,也没有流血,就是昏迷不醒,好在有一个路人进来,用手试了一下我的气息的脉象,说大家不要随便动,叫人化了一碗水,对着我的脸上喷了一口水,我这才慢慢醒来,真的要谢谢那个路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过不久,大家七手八脚地把我送上了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前往医院急诊,大哥也从单位赶了过来,陪我在医院留观了一晚。医生的给的诊断结论是:脑振荡,回家休养。第二天我就出院回家了。后来听我母亲说她和父亲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救护车响着警报器急驰而去时,心里莫名地发荒(这也许就是血亲之间的第六感应了),回家后听说我出事,水都没喝上一口,又急忙赶往人民医院。第二天,我的头和半边脸肿得好大,小伙伴们来看我,一边说着祝福的话,一边开玩笑说我的脸像半边猪头,半边猪还差点成为我的另一个外号,真是无语。
从那以后,我的记忆力下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