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我家

母亲早上9点多打来电话，我正在上班。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问我这会儿忙不，听我说不忙，她才说她想今天就来我家，她的东西也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我回去接她。

下午4点多，孩子爸和我一起去接母亲。母亲和住在北街的二嫂，坐在家门口聊天。

二嫂并不年轻，和我母亲的年龄相差不了几岁。我们家辈分高，村里比我母亲年纪大的人，有管他们叫哥嫂，这个二嫂的称呼便也是这样的来历。

二嫂也有心脏病，腿脚经常无力，症状比我母亲还严重，出来串门，还得二哥推着轮椅送她到目的地。说到这里，真要感谢国家，村子里每条街、每户人家的家门口都是水泥路，不管下雨天晴，都是一样的平整路面，一样的不会打滑。

母亲看到我来，便一手抓住墙，艰难站起来，对二嫂说，女子家暖和，叫我去呢。二嫂看到我，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来并不好看的笑容，那里藏满了遗憾。

母亲一走，二嫂一个人坐在我家门口，也是很失落的事情，而我又不好直接推她回去，再说，我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大力气扶她到轮椅上，只能让她继续坐着，等二哥来推她回去。

母亲回到她的房间，炕边放着一个大包袱，里面是母亲的厚棉衣，旁边还有两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里面有三四块长宽各一米的布片，母亲把那当做床单，睡觉时专门铺在她身子下。

她不好意思地说，人老了，想干净，但身体不由人，妈拿这些小床单铺在你家的床单上，能护一点，天冷，洗了不好干，你就少洗几回。

到了我住的单元门口，母亲说，你先上，我自己慢慢上，你扶我，我反而很着急，一着急就气短。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只是遗憾，我住的小区没有电梯，这对于老年人来说，真是很难熬的事情。

母亲两手抓着栏杆，上一个台阶换一口气，从一楼到四楼，用了近半个小时。进了家门，母亲的气明显跟不上了，一口气分三次吸。我赶忙扶她坐下，她却说，她直接坐小房子的床上，不想让孩子爸看见她那样难受。

我把母亲的包袱和袋子全部放到她的房间，她说，人老了，干啥都不中用了，就收拾这些东西，我用了两天时间。她说有的东西明明已经装好了，她一转身就又忘了，认为自己没装，就再翻一遍柜子。

至于她拿厚棉衣的原因，母亲这样说，她春节前回家得穿厚棉衣，那时候，家里已经滴水成冰了，她从我这里回去，穿薄棉衣肯定不行。

我没说什么。我内心，是想让她在我这里过年的，等到开春暖和了再回。

母亲有着她的自尊，一方面认为她是有儿子的人，在女儿家过年，村里人会笑话，而她内心也不会自在；另一方面，她嫌给我添麻烦，她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敢做，连热水都不敢接，生怕给我弄坏了，即便我再三说那坏不了，她也不敢用，因为这样，事事都要我帮她弄好，她心里过意不去，想着我白天要上班，回家还得照顾她。

不管她怎么想，我要做的，就是让她在我家的每一天，都过得轻松舒心。母亲的身体状况一年不如一年，后面的事情我不愿意想，我只尽我最大努力，照顾好她，不给自己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