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十五）
又是冬天，我们全家都回到了老家。在县城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回老家来一切倍感熟悉和亲切。刚到家的那个晚上，妈妈在里面的的厨房里忙活着，我坐在大红色的木质的八仙桌上等着晚饭。
抬头一看，墙壁上贴着好多戏曲人物，我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虽化成了一个戏子模样，但是她长长的睫毛，黑黑又圆又细的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哀怨，又带着几分柔情，还带着几分清冷，我惊奇原来一双眼睛可以这般同时包含着这么多的情愫。我看到下方行书的字体上写着：陈圆圆。一时间看得入神，乃至妈妈端上香喷喷的饭菜竟毫无察觉。
正吃着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那人前脚还没踏进门口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叔叔啊，您回来啦！”语气里满是高兴和惊喜。爸爸正在夹着菜，听到声音响起，再看来人，立刻把菜往嘴里送乱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紧接着就听爸爸响亮的声音道：“是小沈啊，真的是好几年不见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沈哥进来，笑着回答着爸爸。问妈妈好，妈妈也笑着回应。还没等他和姐姐招呼，姐姐早已经喊了小沈哥，满是开心和欢快。
原来小沈哥很早出去打工，好几年未回家，也是今年才回来的。妈妈放下筷子，走到里面茶几拿出旧式的青色的陶瓷杯子，放了一小撮茶叶，用刚烧好的开水泡好。又见妈妈拿着爸爸专用的杯子，把里面的茶倒了，用开水过了一遍，放进新的茶叶泡好茶。爸爸速速吃好，和小沈哥叙旧起旧来。
小沈哥小的时候随他的父亲干农活，因为家里也贫困，经常吃不饱饭。爸爸有文化，小沈哥经常来找爸爸让爸爸教他读书写字。爸爸起初也是经常挨饿，但是好几次也会把自己仅有的食物分给小沈哥。有一次还给了小沈哥一个银元，那是民国三年的袁大头，在当时比较贫寒的家境里也算是一笔小钱了。小沈哥说起过去总是感慨，语言里满是对爸爸的感激。我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在听他们聊天。我吃饭一向是很慢的，家人早已习惯。
小沈哥在外面打工多年，攒了一点钱，花了两万元买了一个老婆，是云南人。我想着小沈哥相貌不差，自身条件也可以，为什么老婆要用来买，后来方知她是先和那女孩认识的，后那个女孩的监护人索要两万才肯让小沈哥带那个女孩回家。小沈哥着实中意那个女孩子，就心一狠，把自己攒了多年的两万给了对方算是买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女孩叫啊花，才19岁，小沈哥正好30岁，大了11岁。
妈妈问今晚怎么没带来，小沈哥说她和邻居的王姐一起去串门了。姐姐后面一言不发，吃完饭帮妈妈收拾碗筷，妈妈洗碗，她刷锅。夜里，我和姐姐躺在床上，我们都感慨时间好快，姐姐说是啊，小沈哥都娶老婆了。淡淡的失落的气息透过姐姐的呼吸，传到了我的脸上。微叹了一下，姐姐转过去，对着墙壁，用手摸了一下那墙壁的木板，慢慢地，我们各自进入了梦乡。
又到了插秧的季节，我和姐姐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夕阳落到了路旁，继而上升到路旁的竹叶上，再过一会，落到了远处的山尖上。我们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有几分熟悉，细看原来是小沈哥。他也瞧见了我们，大声地打着招呼，我们快速走上前去。
朝花夕拾（十五）
小沈哥两边裤脚往上撩着系好，两只脚在田里站立着，水刚好到他的小腿那里，那水是灰灰的，带着泥土的颜色。这个时候，另一个人转过身上前来，是一个姑娘，带着斗笠我方才还没看出性别，她在收拾着之前送来点心的碗筷。那姑娘看着年纪尚小，她取下斗笠，两小撮带卷的头发挂在额头两边。脸白白的，一看便知道抹了胭脂水粉，其实她这个年纪和样貌并不需要。眼睛上眼皮微微上翘，带有几分丹凤眼的感觉，细看又不像。穿的一件黑色的打底衫，把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原来这就是小沈哥的老婆阿花，年轻漂亮。
我们对她笑，她也笑着。家乡话她听不懂，我们就用普通话和她说。过了一会只见她拿过小沈哥的鞋子和一块破布，小沈哥接过来，擦了脚，就把鞋子往脚上套。小沈哥穿着灰色背心，啊花又拿了他的蓝色旧衬衫给他套上。小沈哥笑得有几分小得意，更多的是幸福，我看了一下姐姐，姐姐也在笑。我走在前头，牵着姐姐走过田埂，又回到了刚才的那条小路上，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我没有放开姐姐的手，依然牵着她，往家里走去。
晚上，我们一家人刚吃完饭，爸爸端着他的浓茶在一边喝着一边给我们讲着老故事。这个时候，门外想起了声音：“叔，吃饭啦？”声音很熟悉，一听就知道是小沈哥。爸爸应了一声，就见他们进来了。小沈哥带着阿花来，阿花初次来我们家，有一点害羞，就笑笑，很少说话。妈妈很快泡好了两杯茶，放茶几上让其稍微把温度降下一些再端给他们。话语间我们知道了啊花喜欢看电视，小沈哥就给她买了一个大屏幕的彩色电视，那个时代看个黑白电视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大屏幕的彩色电视了，我尽是羡慕地看着阿花。笑着说小沈哥对她真好，啊花笑得很开心。
半晌，阿花似乎有些坐不住，示意小沈哥回去，小沈哥宠爱着她，征求似的问要不要再等一会，啊花摇了摇头。小沈哥一双眼睛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笑笑说先回去了。爸爸留客，说多坐一会，小沈哥还是站了起来，说改日来。两人一推一挤走了出去。
妈妈收拾好后，我们也跟着一起上楼了。夜里很安静，熄灯后，姐姐问我睡了没，我回答还没有。姐姐问道；你觉得小沈哥的老婆好看吗？”这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但是姐姐的不经意隐藏得太浅，我听出其中的刻意与在乎。我停顿一会，似乎是漫不经心道：“其实也还好啦。“姐姐又立马回应我：“我觉得很漂亮啊，怪不得小沈哥花那么多钱也愿意呢。”我笑出了声。姐姐问我笑什么，我道：“我有办法让你也跟着笑。”姐姐说不信，我还没待其反应，双手就挠她的咯吱窝，她实在是招架不住，一边笑一边求饶。隔壁爸爸的声音想起来：“还不睡觉，几点啦？”我们立即噤声，夜又恢复了其特有的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