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熟了

        骤然就降温了，刺骨的风飕飕的从耳畔呼啸而过，他握紧了车把，用力的瞪着脚蹬。车后面坐着他的老父亲，父亲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想着父亲的吃力，他又加了加速。

        车在桃花庵前停下了，父亲有些笨拙的从后座上下来，将两个袋子放在地上整了整，重又提起，径直往庵里走去。他紧跟上去想要帮着提一袋，被父亲挡了回来，只好垂着头跟在了后头……

1

        那一年，她还是桃花庵里懵懂的小沙尼，因为爱吃橘，想偷偷的在庵里种一颗橘树，却正巧被陪母亲前来的他撞见。他笑她连种树都不会，她固执的挥舞着铲子填土。这样的表情他从未见过，也就不经意地记挂在了心上。

        年复一年，橘树一直未结过果，可她依然痴等着。

        很突然的，他来了，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瘦小的橘子。她轻轻拨开一个，将一瓣橘放进嘴里，刚一咀嚼就被酸眯了眼。他在一旁笑着：“那一年我在后院也种了一颗橘树，今年终于结了果……你愿意跟我去看看吗？”

        她离开了桃花庵，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告别了她生活了18年的地方。临走时，师傅告诉她，她来的时候也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她本不属于这里……不知道为何，得知这些她心里竟多了一种无所谓背叛之后的窃喜。

2

        他为她重修了小院，拓宽了橘林，给了她平淡温馨的生活。

        又一年，满院的橘子都熟了，她即将为他诞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看着满院的橘，他们高兴的采摘着，计划着多少自留、多少送人、多少藏窖……

        然而，她却意外的被一个橘子绊倒以致难产，他为她请来了最好的接生婆，却依然未能挽回孩子的性命。

        后来，她开始变得沉默、笑容越来越少，甚至开始讨厌橘子。每日大门不出，过回了青灯相伴，诵经念佛的日子。

        只是对他，她依然有不忍，她希望能为他再生一个孩子，她以为这是她欠他的。

3

        父亲在一扇熟悉的门前停下了，轻轻的将橘子放在脚边，开始敲门“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刚落，屋里的木鱼声戛然而止，随后复又响起。父亲又抬手，终是没有敲下。

        他站在父亲后面，不可抑制地流下了泪。

        她终归不愿意见他，即便这个人为她年复一年的送着甜腻的橘子，即便她知道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等待……

        这么些年，他时常为母亲的离开难过，为父亲的执着感慨，为自己遭遇的冷淡伤怀，可是生活却从未改变过。

        或许，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劫，算不清的欠，还不完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