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赶集

记忆中的那条老街，有上千年的历史传说了，它和三国时期蜀国丞相蒋琬有关，名字也有一个“蒋”字，叫蒋市街。

蒋市街距我家乡不过十多里路，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蒋市街上那条老街在城镇化建设中被拆除了，可它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每次去蒋市街，总要去看看那条面目全非，只留下一些青石板的老街。记得小时候，我们家乡唯一热闹，繁华的地方就是蒋市街了，那里每月逢五，十两天赶集。赶集那天非常热闹，赶集的人们把老街挤得水塞不通。说老街，不过是一条长不足千米，宽不足四米，中间铺满青石块的老巷子。

老巷子两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饭店，理发店，照相馆等。商铺里主要经营着日杂，百货，南货等村民日常生活用品，饭店主要卖包子，馒头，油条。辛辛苦苦走路来老街赶集的农村人，手头非常拮据，他们对老街上那些地摊货很感兴趣。那家商铺有打折，处理货卖，他们便会聚集在那里，去抢一杯羹，买一点便宜货回去。不论是身上穿的，还是嘴里吃的，只要有便宜货，必定会买上一点带回去。来老街赶集的人，一定不会空着双手回去，既然来了，总要带点吃的，用的回家去。他们走十几，二十里路，辛辛苦苦到老街来不是逛街好玩，看热闹的。

那时候的人们要出集体工，生产队不放假，根本就没时间来老街赶集。来老街赶集的大多是干不了重活，出不了集体工的老幼妇残，老人和儿童居多，精壮劳力和年轻人很少去老街赶集的。小时候，蒋市街赶集的时候，奶奶会对我说:“辉伢子，今天去蒋市街赶场，你陪奶奶去，帮奶奶提东西。”我只要不去上学读书，便会答应跟奶奶去蒋市街赶集。从我老家大湾堂去蒋市街，有两条路可去，一条是从大湾堂走两里山路到大队部，那里有一条宽阔的马路去蒋市街，要走三十多里路。另一条是一条崎岖不平，爬山过坳的山路，却近了十里，只要走二十来里路。

奶奶带着大湾堂里的小孩子，一般是走爬山过坳的山路，很少去走那条宽阔的马路。不过，无论走那条路，要走二，三十里路去赶集，对小孩子们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当然，能和奶奶去老街赶集，我是特别兴奋的。那时候，一年到头能去老街赶一次集，就像进城一样，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激动和兴奋。

那时候的蒋市街，是我们家乡周围最繁华最热闹的集镇。因为它有上千年的历史，在群山环抱的大山深处，它就是山里人的繁华都市，是山里人的购物天堂。老街上有山里人需要的各种生产生活物资，他们需要什么从老街上都可以买到。去蒋市街赶集那天，天还没亮，奶奶就把我从被窝里叫醒，简单吃点早餐，就带着我们从大湾堂出发。奶奶背着一个兰色碎花青布袋，里面装着一些鸡蛋，茶叶之类的土特产，这是奶奶拿到集市上去卖，换点钱去老街上买点针线、火柴、牙膏、肥皂、洗衣粉等日常生活用品回去。

我记得那时候家里人口多，靠拿工分吃饭，一年到头没有几个活钱。奶奶是一家之主，计划一大家子的日常生活，经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奶奶勤俭节约，精打细算，在家里喂鸡积攒一点鸡蛋，到山上摘茶晒点干茶叶，然后趁赶集的机会到老街上去卖，变点钱换点日常生活用品回去。奶奶带着我和几个小孩子从大湾堂出发了，出门不久就是一段上坡的山路，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异常兴奋。那是初夏时节，正是毛桃，枇杷，李子成熟的时候，山路边的果树上，挂满了金黄的枇杷，诱人的毛桃李子，诱惑着我们的味蕾。

小孩子天性爱动，我们不时爬上果树，摘些枇杷，桃子解馋。奶奶在我们的背后大喊:“小心，不要从树上摔下来了，摔伤了手脚会很痛的。”听到奶奶的喊声，我们从果树上一溜就下来了，然后把摘下来的枇杷，桃子洗都不洗就往嘴里咬，格梆格梆地嚼着，奶奶看着我们，慈祥地笑着。一路蹦蹦跳跳，越走越累，到了后面就开始走不动了，而且口干舌燥的时候，奶奶就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她则拿着水壶去找水井，舀些井水让我们解渴，见我们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说到了蒋市街就买冰棍给我们吃，鼓励我们加把劲走路。听说有冰棍吃，我们又有劲了，继续在山路上活蹦乱跳起来。

好不容易走到蒋市街上时，集市上已经很热闹了，来赶场的人络绎不绝，把老街挤得水塞不通。奶奶在老街的边上找到一块空地，把兰色碎花青布包里的鸡蛋，茶叶等土特产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等着人来买她的鸡蛋，我们站在奶奶的周围，看着来来往往赶场的人们在奶奶的地摊前走过，希望他们停下来把奶奶的鸡蛋买走，奶奶就有钱买冰棍给我们吃了。小孩子们陪我奶奶到蒋市街赶集，主要是来看热闹，另外就是想吃冰棍，一支冰棍两分钱，奶奶卖一个鸡蛋就可以买一支冰棍的，不过，每人只能买一支冰棍，多了可不行。奶奶要把卖鸡蛋茶叶的钱用来买生活用品的，针线火柴一样都不能少。

我们陪奶奶站了好久，才把那些鸡蛋，茶叶买出去。然后，奶奶就带我们走进人挤人的老街，先去冰棍店给我们每人买了一支冰棍，我们接过冰棒，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奶奶则是慈祥地对我们说:“慢点吃，解不了渴我再给你们买一支。”我说:“奶奶，我们解渴了，不要了。”奶奶带着我们在老街上走着，包子铺里的包子冒出热气，包子香味扑面而来，让我们直吞口水，走了一上午的山路，肚子里早就咕咕地直叫唤了。奶奶见我们饿了，便从身上拿出几毛钱，到包子铺买了几个滚烫的糖包子，给每个小孩子发一个，让我们填饱肚子。

老街上人很多，奶奶买了针线，火柴等日常生活用品后，便带着我们离开蒋市街回大湾堂。回来就没有去赶集时那么兴奋了，蹦蹦跳跳的我们，像霜打的茄子，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奶奶则是背着一袋子日常生活用品，催促着我们快点走，她要赶在段黑之前回到大湾堂。因为爬山过坳的山路并不十分安全，小孩子们又特别玩皮好动，奶奶也怕出意外呢。

现在，蒋市街上那条老街已经不见了，那条古老的巷子早己被拆除了，只留下一些青石块，保存着上千年的印记。那个留着蒋琬传说的蒋市街也今非昔比，一座现代化的小城镇座落在大山深处。现在的交通四通八达，方便快捷，从我老家开车只要十几分钟便可以到蒋市街。小时候，我和奶奶走一天山路去老街赶集的往事，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