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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访恩师

2024-01-08  本文已影响0人  秋阳杲杲121
     2024年元旦过后的第二天,我和长子令琪,伙同一个三十年前的高中学友谢延峰一起,专程去南阳拜访我们的早年的恩师宋宗恒先生。我们俩曾在宋老师办的私立艺术高中上过两年学。
     南阳离我的家乡有三百多里路,已经颇有些年头不曾去过了。我们自驾小车一路前行,时间已是深冬,万木凋零、风景凄清,望窗外似曾相识的风光,我们怀旧的心绪与之联结起来了。临中午才到,和宋老师电话一联系,知道他仍住在南阳七中的对面,他有午睡的习惯,我们可以下午再去见他。
     到南阳师范学院附近,我先联系了两个以为可以会见的同学,回电却知相距尚远。午饭后,令琪去忙他的事去了。我和延峰便计划去我们曾上过的大学——南阳师范学院去看看。到了大门口,也早已是物不似人也非,门卫对我们很生疏,拒绝我们入内,说了一些好话,才勉强让进去。里面高楼耸立,花园式的建筑设施特别漂亮,但对于我们又是那么陌生,我们先到艺术学院浏览了大学生们的美术设计作品。然而在里面半个多小时,见不到一个故人。我已是意兴索然,提议还是先到七中去找宋老师。 
     路过武侯祠的时候,只能见到那土红色的墙壁和顶层暗灰的瓦,镶嵌着古式的外窗,里面是隐约可见的园林,上面是铅蓝色的天。旧时武侯祠南边的卧龙路现在已断。我在这三十年前生活过四年多的城市也完全成了生客。幸亏延峰还认识路,我们终于驶进了那条曾经熟悉的车站南路,而且也见到了原来的七中。
      对面就是我们多年前十分熟悉的七中家属小院,早先我们艺术班的宿舍就在这里。红漆的大门,原来有一个脾气很不好的守门老汉,现在估计已不在人世。我们一打电话,知道宋老师已午睡醒来。我们便可以进去见他。里面有些或新或旧的楼房,还有几棵常青树,仿佛毫不畏惧深冬的寒意;从深绿的疏叶里挺出几朵零星的白花,在暗绿的枝叶间显赫地绽放,低调而又高傲,仿佛蔑视世俗中的势利与偏见。
        一座底层小屋的防盗门开了,探出一个白发白眉的老人,正是我们阔别已久的宋老师,面貌虽然颇有些改变,但一见就能认识。只是他的行动已变得格外迟缓,已不是当年健壮精悍的体格了。 
       “建昌、延峰,是你们……。”  
       “是的,宋老师,我们专程来拜访您了,好多年了。您的变化也不太大嘛,风采依旧……” 
       他殷勤邀我们进屋、入座,又去泡茶。我们略略踌躇之后,方才坐下来。我细看他相貌:有些佝偻的身材,发须已是全白,苍白而又酱赤的长方脸,精神在沉静中又有些颓唐,浓密雪白的眉毛底下,一双眼睛也失却了精采,但当他缓缓四顾的时候,却对着我们忽地闪现出在学校时代常常记得的射人的光彩。  
      “我们……”我高兴地,又颇不自然地说,“七中艺术班一别,有三十年了罢。我们知道您一直在南阳,可是联系太少,前几年又逢疫情,我们直到今天才来看望您……”  
     “彼此都一样。现在我还能活着,就是老天的照顾了……。你们都还在淅川教书么?”他问。
      我们回答了各自的大致景况。然后询问他退休后的生活。儿女情况,是否顺利晋级,经济生活等。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卷来,点了火衔在嘴里,看着喷出的烟雾,沉思似的说:“晋级没有,因为老师办校是不被允许的。但收入还可以,现在一月有七、八千的退休金……只有一个闺女宋燕在北京工作,因长期不能照顾我而心中有愧,上月一下就在我银行卡上打了十万。我说我现在不缺钱,也不缺陪伴……我离异的老前妻去年过世了,我现在的妻子是1981年生的,算是退休后有个依靠,她每天都来招呼咱,免得有一天人要是死在屋里没人知道……”说罢大笑。听出他已是看淡生死,旷达人生了。我们又问了关于艺校的情况。
    “我退休后又操心了几年艺校的工作,后来实在操心不了了,就打算转让,没想到真有人转接,先是由一个叫王恒的老艺术生负责,后来又由刘海洋接手,现在学校迁到白河南边了,规模扩大了,既有艺术类,还有普通类学生,而且学校现在至少有八千万的资产……。”  
    我忽然在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像来:在白茫茫的风雪中,有一个矮小清瘦的身材,精瘦的长脸上镶嵌了双明亮而渴求的大眼睛。那不是1993年冬天的一个大雪天,宋老师收留的流浪儿胡朝现吗?在风雪中,他几乎快冻死,幸亏宋老师下班时遇到了他,就收留了他,后来又认他做了义子,管他吃穿、供他上学,给他改名叫宋明。他后来很长时间和我们在一起生活,我们都像对待小弟弟一样爱护他。那年冬天在班级联欢晚会上,他声泪俱下地唱了一首《流浪儿之歌》。 我们都为之潸然泪下,感到宋老师这位大善人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我们问起宋明的情况。宋老师说他就是个骗子,早年没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其实有个妈,但因家庭变故而离家出走,却撒谎说自己是个孤儿,骗取别人的同情心……
      “我一直供他上完艺校,他去打工,就和我再没有联系了。”他一手擎着烟卷,一只手扶着茶杯,似笑非笑的对我们说,“这世界没有你们想象那么美好,现实中好多人也没有按常人推想的方向发展。”
       我们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那年同届艺术班的好多难忘的人和事。那第一年艺术班,我虽然因为专业成绩不佳而没能考上大学,但却结交了好几位男女好友,直到今天,关系最亲密的,除了同甘共苦的延峰兄弟外,还有给了我莫大精神鼓励、安慰和帮助的高杰芝、吕霞等人。其中我后来认杰芝做了义姐,十年前的冬天,我在郑州住院,高姐姐还去探望我。不久前的夏天,她还千里迢迢从郑州到我的家乡来看我。吕霞小我12天,但也象姐姐一样关照我,帮助我学画,给我关心和鼓舞。以至我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但最终我们只发展成了要好的朋友,至今维持着美好的友情。现在网络发达,既然见到了可敬的恩师,为什么不在网上“天涯共此时”一番呢?我于先拨通了高姐姐的视频电话,一会儿,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了高姐粉白的脸和大大的眼睛,寒暄了一会儿后,说我们来拜访宋老师了,问她是否也跟宋老师说几句话呢。说着将手机递给了宋老师,高姐面对恩师,也很惊喜,双方颇谈了好一会儿。我又拨通了吕霞,见到她那紫色的圆脸和笑容,她也和宋老师攀谈了一会儿,都表达了问候和敬师之情。
      挂机后,宋老师又掏出一支烟卷来,衔在嘴里,点了火。我说我们能联系上的好几届艺术班同学,成立了一个群,就叫“青葱岁月一起走,只可惜宋老师用的不是智能手机,不玩微信,要不然也将他拉到该群。宋老师说这是件很好的事,只是自己年纪大了,眼拙手笨,也落个清静。
     我们又想起并提到了另外几位同样可敬的刘丰杰、张兆翰、邢艳清老师等。他忽而停住了,吸几口烟,才又慢慢的说,“刘丰杰老师在42岁那年,生病去世了。邢艳清老师也远调工作至今没有了联系。还有张兆翰……你们都是知道的。”
     我还记得张兆翰老师年龄与我们很接近,瘦瘦的瓜子脸,黄脸皮,一双凸出的大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睫毛也很长,眼白又青得如夜的晴天。他从南阳师专毕业,专业十分优秀,教学工作热忱。然而才华横溢的张老师,却在1994年冬天在还没成家之年自尽身亡了。热心诚恳的刘丰杰老师也是英年早逝。几年前我还为他写过一篇散文纪念他。我们提起此事都很伤心难过,哀叹惋惜。邢老师是我们的历史老师,也是艺术班结束后文化课班的班主任,也给予过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如今她也是杳无音信。
      至于宋老师,不仅是个长者,也是位智者,不但教语文水平一流,写作水平一流,而且在管理工作上也颇有一套。他不仅像父亲一样关心我们的学习、生活。还对我有特别的优待和关爱。在我上大学时因家庭贫困和邢老师一同,还借钱给我。所以我一生都不能忘记这些老师的恩情。他们的大爱是无法报答的。唯愿祝赞他们一生幸福安康,愿世界因他们变得更美好。在七中艺术班那短暂的岁月时时走进我梦境,给我留下了了一生难以磨灭的痕迹。
     窗外沙沙的一阵声响,大概是鸟雀的翅膀碰着树枝叶的声音,还有啾唧的叫声。我想到还有件事,就是刚才在半路上见到一家专治鼻炎的诊所,想去问诊一下。今天仅请了一天假,还要赶路,便对延峰说:“咱们是不是该走了,时间太长搅扰了宋老师的清静。”我们便告辞离开,宋老师将我们送出门,我告诫他说:“好好保重身体,少吸烟,轻松活到一百岁,那那时我们多请几个老同学给您过生日。”宋老师笑笑说:“争取罢。”
      我们一同走出大门,就在门口分别了。我在诊所耽误了段时间,走时已是下午5点光景了,天色已是黄昏。我们驾着小车驶出熙熙攘攘的南阳市区后,夜幕已降临。延峰开着小车沿高速公路前行,两边的路灯飞快地向车尾方向疾驰而去。街市、屋宇和旷野、都交织在密密不定的夜的罗网里。我知道在前行自己的道路,此生也许再也难遇上像宋老师这类的恩师,也难再遇到那难忘的同窗之情了。

2024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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