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云南。

雨过桐花香

2019-10-12  本文已影响0人  筞姮拉姆

         我在大理的山里,邂逅了一场桐花雨。那日下着雨,山谷里的小河唱着歌,我看见远处的山峦笑颜如花,桐花阵阵清香飘过农田,绕过山河,就像少女的春天。

       南方的小镇,桐花在人间四月天悄然绽放。它开在山谷里,长在小河边。白色的花瓣围成一朵朵,一簇簇,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把诺大的沙滩伞开在山谷里,小河边,伞盖上丁丁点点白中带红的花儿铺开,引来蜜蜂阵阵忙。

        风吹麦浪,也吹拂着桐花的眉目,她的眉毛粉嫩,她的目光含情。最是那一抹温柔的阳光,照进她的心口,就像甘露沐浴,她活着,美丽而优雅。

       雨,是南方的柔情。它是日月的信鸽,太阳写了一封炽烈的书信,将温暖一同邮寄,雨将太阳的热情贴到月亮的裙角,月亮满腹柔情,写就优美的情诗,雨又穿出黑夜,越过千山万林,送来月光带着淡淡香气、朦胧的爱。它们彼此通信,鲜少见面,只有雨,见证着它们的天荒地老。

       清晨,雨过桐花香。雨儿轻轻的在春天弹奏如蛙鸣般的乐曲,桐花楚楚,翠叶翩翩,泥土带着湿气,欲落未落的雨滴依恋着桐花的香气,就像少女脖颈晶莹剔透的水晶石;心形的叶子,重叠着伸向碧云天,白花飞蒙蒙的撑开了身体,春意自然而然。

        昨夜,雨落残花。落花一地,散着芳香。雨落惜花,桐花枝头俏,桐花落地香。微月照着桐花时,月光歆羡桐花的美,总是躲躲藏藏,最后索性躲进了云层。桐花在雨中洗净了身体,亭亭浮动,飘渺带着仙气。

       我从小溪边走来,多彩的石头不染泥垢,素色的裙角被昨日遗落的雨滴浸染,一滴滴铺开,铺成了一片无色的花海。当我安静的出现在山谷里,桐花似乎也会说话了,温声细语的低诉着等待的情丝,山林里氤氲着香气,就像清脆的银铃带给人的欢快。

     春暖山雨晴。

      雨后,“白者含秀色, 粲如凝瑶华”,树上的花饱含深情凝望厚土,更显苍白。落花,一朵一朵,零落着,合欢着。有的挂在树枝上,就像荡着秋千的孩童偶尔抬头看天的纯真;有的被下面的枯枝刺穿身体,仿佛弥留之际的少妇满含泪花;有的落在泥土上,安然的宛如深居山谷的农妇,回头遥望来时的路。

      雨过桐花香。看花的人反而增添了一股惆怅,或许与时令有关,或许是雨的相思,或许是桐花的落。

       周邦彦《锁窗寒.寒食》中有:“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忆当年“故人剪烛西窗雨”的情景,再看眼前庭院深深,桐花半亩,无限离愁。他的内心足可以用纳兰公子的“我是人间惆怅客”来比喻。林荫深处,乌鸦传来声声啼鸣,他掀起帘子,站在朱门内,身穿单薄的衣服凝神伫立,半亩大的桐花开满了庭院,阴雨阵阵让人生出无限愁怨。

       迟暮,使他最伤怀。“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徂”,那时花开,有人相约。而今,人已迟暮,只能触景生情。不禁让人想起木心收录在《云雀叫了一整天》里的诗《从前慢》中的诗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周邦彦谈论的或许不是爱情,但正是因为从前的日色慢,所有千里迢迢的相逢都那么弥足珍贵;所有千山难越的情感都有种故人难归的思绪。

       在他眼里,愁雨桐花寒。花香雨愁,都静静的弥漫在院子里,而他尽收眼底。或许雨本就多情,或许是桐花开在清明,生来惆怅。

       元稹爱桐花。他为桐花鸣冤,“年年怨春意,不竟桃杏林。唯占清明后,牡丹还复侵”;他从心底怜悯它,“莎草遍桐阴,桐花满沙落,盖覆相团圆,可怜无厚薄。”他远看桐花,赏尽桐花始尾,可怜夜久,春恨无尽。他只能在山馆中,看满地桐花落,就如杨万里所言:“红千紫百何曾梦,厌尾桐花也作尘”。

           南唐旧主李煜的命运也像桐花般开落有时。他在桐花面前不禁泪眼低垂。“又见桐花发旧枝,一楼烟雨暮凄凄。”他站在烟雨朦胧的城楼,凭阑惆怅,他站的最高,也就注定了孤独,无人能懂他的所思所想,他开始泪眼问花,可惜花却不会言语。满眼望去,空有当年旧时烟雨和凉月。去年今日,花开、心怒放,今年今日,旧枝发新花,但是物是人已非,只剩凄凄的暮色和孤零零的他站在芙蓉城上看花,忆峨眉。

       桐花,也许自带哀愁。 

       雨,可以洗净污垢,但洗不净那愁容。

       雨过,桐花枝头春烂漫,桐花树下落花眠。

         雨,它给枝头的桐花烂漫的春,清风阵阵,微香浮动。花不语,只是略带杏色的脸红,娇羞。或许是花期未到的欣喜,或许是花期将至的梨花细雨。花谢花飞,本就是劫数,或许再来一场雨,在枝头烂漫的它就红消香断。

       雨过。桐花树下落花眠。刚从枝头凋落的花朵,仍带着雨的湿润,细影映溪底;早已落在树下的桐花,白色的花瓣卷成一团,只有那一抹如团扇般的杏红还明明灭灭。

        花开,花谢,自是花的一场修行。修行的路上,她居于山谷,她浅浅安然,她像那娇羞的少女,自是风尘里来,便也安然的落成花泥。花开易见落难寻,她即使躲在这万千世界遗忘的净土,也总有爱美的人而至。人们看着她盛开,却极少有人去寻它的落花,人们大抵都是不爱悲伤的。

      桐花在春雨后一夜染白山谷,也在雨后落花枕地。林黛玉葬花时吟诵:“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虽然,人不都像林妹妹般敏感多情,花落不一定会人亡,但真切的是春尽,红颜老,桐花落。

            我走进山谷里,偶然遇见雨过桐花香。山谷边劳作的农妇满面愁容,细哼着昨日的雨。我只是个过客,眼里只见雨后桐花香气迷人,它回荡在山谷里,与小溪一起合奏着一曲行人荡漾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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