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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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里,辣椒炒丝瓜鸡蛋,烂烂的捣些蒜泥,用香醋、麻油调匀,胡萝卜、香椿芽咸菜切细,宽心面煮熟多过几遍凉,全家人围坐院中阴凉,一边呼呼啦啦吃面,一边滴滴答答淌汗,这是属于七零后的味道。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一二碗面是不够的,贪吃又放蒜泥太多,最后很辣,只好再加面。老人总会说:热汤(面条)省,凉汤费,十顿疙瘩(一种面食)卖了地。这些生活在动荡年代,对饥饿有着切腹般深沉记忆的老人们,对土地和谷物有着无限的依恋和感激。他们明白只要有清泉和土地,再加上一个天平时代,就能培养五谷,抗拒饥饿对生死的辩论。有了五谷很快也就有了肉,这些高级的蛋白质能激发荷尔蒙的涌动,把半大小子从男孩鼓动为强健的男人。有了力量,才能投入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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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是肉与木材的旋律。刚进腊月便在院子空地支上大铁锅,腊月二十四,到改革开放的大集上割些肉,一定是要买有肥、有瘦、有皮、有骨头的。卖作料的摊子永远散发着过年的味道,看见人来小贩更是卖力的叫卖:包角子(水饺)调馅子,离不开五香面子,要问我的五香面子有多香,一香香到黑龙江。买好作料,顺便捎些海带、藕好铺锅。把肉切成大块洗净,整齐码放在大铁锅里。卷成卷的海带用线系上,白白胖胖的藕放在肉上,添水加作料,盖上锅盖。昨天劈好的木头终于派上用场。大火烧开,小火慢熬。新闻联播完了,天气预报完了,广告也演完了。推开屋门,整个院子,整条街,整个村子都沉浸在醉人肉香里。肉香夹杂着木头燃烧的香味、鞭炮爆炸的香味,扎根到我们这个年龄记忆里。小孩强撑着困得睁不开的眼,一听大人说肉熟了,便来了精神,大茶盘盛上带肉大骨头,很显然筷子已属多余。儿孙们大快朵颐,吃得手脸流油,这时候要喝他十八碗“三碗不过岗”比当武松过瘾。小孩子吃一肚子肉,吃完就睡了,第二天便不想吃东西了。年过完,想吃肉,但肉已经没了,只好盼来年。或许下一年除了肉,他还想要个媳妇。孩子们都睡了,老人开始拾掇,啃啃孙子没吃干净的肉,笑笑眯眯地说:想不到还能吃上肉,以前过年连烧的东西都没有。
年好过,春难熬。白菜心炝锅的手擀荷包蛋面,是那么现实与本质,没有丝毫虚荣与炫耀。母亲早起,把大自然馈赠给勤劳人的礼物,运于手掌间,白面的张力在灵巧的手里被擀成薄薄的面皮。菜刀利落地把叠成沓的薄面皮切成细细的条。燃烧的麦秸把小地锅舔热,倒上从油坊新挤的豆油,在火与铁锅的热吻中把白菜心、油、盐这些土地馈赠的灵气激发出来。添上水,快开锅时磕上鸡蛋,开锅下面。一碗充满母性的热面把能量传递到我们身上,母亲会捋捋头发,到厨房里把没盛了的汤用勺子舀着喝了,等你吃完连碗一块刷。这些平凡的母亲把土地里生长的简单的碳水化合物运于手掌,让我们体味母亲的味道,或许鱼翅和燕窝都没有这碗面亲切与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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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和秋收是土地发给耕作者的成绩单,是农民战天斗地的狂欢。在烈日酷暑中与老天争夺胜利果实,刚学会骑自行车的孩子要给地里劳作的父母送水和食物。切几片姜灌上水,洗好西红柿、黄瓜,带上父母早上买好的烧饼、油条,装上咸鸭蛋。不熟练的骑上自行车,一路跌跌撞撞找到收获的父母。闻一闻泥土的气息,麦子或玉米散发出的青草中带有一点点甜的味道,这时候你就能想到新烙的薄饼或刚蒸出的馒头的香味。当然还有水渠里散发出的腥味,田边小花的香味,这是成熟的味道。手工割麦子或掰玉米很慢,为不耽搁进度,饭要在地里吃。到水渠里洗把手,喝几口带着姜和塑料味的水,烧饼卷上咸鸭蛋、油条,就着西红柿或黄瓜,凑活一顿饭。那时候感觉烧饼卷油条真是人间美味,这种味道深埋在记忆里,即使现在买了这些东西来吃,也绝对不是当年的感觉了。儿时在土里洗澡,成年在土里刨食,老了在土里埋葬。土地以无比的宽容接纳了我们这些过客,她是我们真正的归宿。我们的祖先明白这些,他们曝霜露,斩荆棘为我们开辟了广阔的土地。祖先留下的土地,寸土寸金,不可让。
从茹毛饮血到白食青刍再到炊金爨玉,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味道。但我们那时没有麦当劳、肯德基,当然也没有地沟油和瘦肉精,或许是主席他老人家和人民民主专政的余威还有震慑力吧。用心做的食品比用钱做的食品更有道德底线和人性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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